我本以为楚尘的实力超然，青翾也应当是个规模不错的道门，没想到竟只是一个小观。
观门不大，仅仅是良木搭建而成，我辨不出是何等木材，但厚实沉稳，满是岁月沉淀。门匾上的古木边缘已经发朽，朱红色的漆木已褪色，但鎏金的“青翾观”三字却张扬飞舞，苍劲有力。檐上青瓦上青苔点缀其间，虽旧但无漏缝。院墙均是古木，纹理清晰，隐隐发散着檀香。虽无名贵石材木料，但门前石阶打磨得光滑整平，有两三弟子在门口扫着落叶，维系着整洁。
瞧见了楚尘，几人连忙前来行礼，楚尘一扫对外人的疏离，收敛了冷意，颔首示意。
小道士们惊奇地看着我，欲开口又不知如何询问，显然是八卦着。
楚尘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领我进去。
进了院内我才发现，这道观虽小，但处处都很是整洁。院内由青石铺设而成，清扫得一尘不染。院体虽不大，却有一棵万年古松柏在中心挺立，以此为中心布局，周围设有经室杂室等。进了内院，又过了一道院墙，方才到了楚尘师父的修室。
他在门口轻扣了几声，随后将门打开。
我跟着他进入房内，里头香火缠绵，主位上一名老道士盘膝闭目而坐，长须无风自飘，眉目慈宁，自有一股凌风气质。
“师父，弟子下山归来了。”
老道士缓缓睁眼，没有我想象中的严厉，只是目光轻扫过我，在我腰间稍作停留，而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已将凝魂丹从绥云取回，路上有遇白熊和蛇妖，已诛服。”
他转而介绍我，
“这位宁姑娘在我收服熊妖时从天而降，弟子无能，分辨不清是人是妖，还望师父明鉴。”
老道士并未看向我，而是盯着楚尘。
“你自有斩妖瞳，可诛妖魔，是否与其对视过？”
“可正常对视。”
“你有法宝流云绳和乾坤镜，是否对其用过？”
“流云绳对她没有效果，乾坤镜还未用过，弟子担心其……”
“既然如此，便无需多疑。”
老道士打断道，
“你要相信你的眼睛。”
楚尘躬身道。
“师父，宁姑娘绝非凡人。”
老道士看着我，我也淡然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很温和，但很锋芒。
“楚尘，你要明白，世间除了妖魔，也还有其他人有不俗的能力。”
他笑道，起身将楚尘拉起，似乎话外有话。
我挑了挑眉，莫非这老头以为我是什么仙人？
“宁姑娘，我这徒弟自小在道观长大，没有外人接触过，若有得罪，还望你不要计较。”
他朝我作辑示意。
“没有啦，楚道长可会疼人了。”
我眨了眨眼。
楚尘瞪了我一眼，我却当没瞧见。
“我听闻你在兴陵遇到了难事？”
楚尘点了点头，他将我请出门外。
我本是想看看这老道士有什么见解，没想到楚尘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把我赶出去了，还把门关了个紧。虽然竖起耳朵偷听倒也没事，可我担心有人路过，瞧见了可不好看。
罢了罢了，不过一群凡人，连我都弄不明白的事，又能有什么高见呢？
我在老道士的院内坐下，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我真是白做担心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门派，不过是个小小道观，亏得我之前疑虑那么多。只是这趟白来了，我还是得自己去探探何府的事。这事不弄明白，我始终内心不安。
尤其是两次的被窥视感，能力能在我之上的妖至少是妖王级别，而人类更是少之又少。如果真有这番人物，那他取我性命不过是轻而易举，对我放了杀气却不动手，究竟是为何？
正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耳边传来一股银铃声。
我抬头望去，别院走来了一个黄衣女子。
是个花儿似的小女孩，年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稚嫩得像是初露的玫瑰，眉眼像是含着蜜水般甜俏，一蹦一跳像只兔子般可爱。她身着简单的嫩黄色衣裙，裙摆随风飘动，手腕和脚踝上分别挂着精巧的铃铛银镯，简单的装扮却宛若翩然的仙灵。一双眼睛水灵清澈，眨巴眨巴地看着我，惊奇又惊喜。
“你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二师兄带回来的姑娘？”
她朝我小跑而来，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也是这里的弟子？”
我也惊了，这道观还有小女孩儿？
“你好呀，我是在青翾长大的小弟子啦，我叫楚鶄！”
哪怕是我也没见过如此娇俏的女孩，我紧张地结巴起来。
“你好呀，我叫宁染...”
“那我可以叫你小染姐姐吗？”
她热情地追问，我一下子就被她抓住了心，像是初被狐妖蛊惑般的男人一样生涩应答。
连我也没见过楚鶄这样吸引人的妖怪，更何谈人类！我忍不住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跟我一样是潜藏的妖了，可她分明就是在这里长大，一下子什么话都被我套了出来。
果然如我所见，这个青翾规模并不大，弟子不过二三十名，除去外院的几个弟子，真正由掌门长老亲自教导的只有楚尘和他的师兄楚鸺、楚鶄和另外两三名弟子，平日里也只有他们几人能担大梁下山除妖。方才我见的是楚尘的师父凌越，也是翾山目前的掌事人，他们的掌门清越已经去云游四海了。
这青翾实力我暂不清楚，但大师兄楚鸺在楚鶄的口中可谓无所不能，实力超群，比楚尘还要强上不少，简直仙人之姿。
“小染姐姐，你说实话，二师兄是不是喜欢你？”
楚鶄狡黠地问道。
“我可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女子亲近，连下山除妖他都是个直板板。”
“他们难道还有不避着女子的？”
“那当然啦，我们又不是和尚，还可以吃肉呢！每家的道法不同，若是遇到愿意一同修行的男女子，结伴一起也有助修行呀。”
楚鶄眨巴着眼睛道，
“可惜咱们观内的师兄们和我都太熟了，从小看不对眼，我就盼着哪次下山抓个俊男子陪我修行呢。”
楚鶄说得让我大跌眼镜，她的这个说法仿佛是要抓人来吃的妖怪。
好吧，看来是我对道士有刻板印象了。
“小染姐姐，你跟着师兄回来，关系肯定不一般吧？”
“你师兄他脑子有些毛病，怀疑我不是人呢。”
我故意龇牙地说道。
“你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不是人，如果不是人早被他收掉啦！”
楚鶄握着我的手，冰凉得我一下就看出了她的体虚，可她精力充沛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病根。
“二师兄就是比较呆板，他老觉得妖怪都不是好人，不像大师兄，他从来都只杀罪有应得的妖。”
“你大师兄这么明智？”
“嘿嘿，大师兄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楚鶄忍不住又吹嘘起了他师兄，这让我也想到之前楚尘对楚鸺的夸赞，这让我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们都这么心悦诚服。
我们俩正聊着，楚尘已经同他师父聊完了，一脸沉重地走了出来。
“二师兄，好久不见啦~”
楚鶄欢快地朝楚尘打招呼道，楚尘也很快收起了情绪，对着她宠溺地揉了揉脑袋。
“楚姑娘，之前的事多有得罪。”
楚尘看向我，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我哼哼两声，楚鶄从他身后跑了过来，挽着我的手向他示威。
“师兄你可不能欺负小染姐姐，好不容易有个人来陪我，不许把人吓跑了。”
楚鶄气嘟嘟地给我伸张，楚尘只好连连应好。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噗嗤笑道。
“之前是我疑心太多了，抱歉。”
楚尘正式地道了歉，我自然也接受了。
“小鶄，我还要下一趟山，宁姑娘这几天就交给你照顾了。”
寒暄完毕，楚尘打算跟我们告别，楚鶄却将他打断。
“你怎么能把小染姐姐一个人丢山上？”
“你不是要她陪着你吗——”
“师兄你真是笨，你带着小染姐姐，我再陪着她，我不就可以跟着下山了吗？”
楚鶄显然是想下山玩了。
“这趟下山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在兴陵遇到了一些事，还没有处理完，我奉师父之命下山的。”
楚尘严肃拒绝。
“你说兴陵，是回何府吗？”
我来了兴趣。
“是，上次芸娘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我还要回去帮何家处理。”
“我也想去！”
楚鶄急忙说道，
“我还有两周就是十六岁生日啦！你和大师兄说好要带我去山下逛的，何况我现在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法术，让我去试试身手吧！”
“不行。”
楚尘严词拒绝，丝毫不容商量。
“让她跟着一同去吧。”
屋内凌越长老的声音悠然传来，
“楚尘，路上你若遇到楚鸺回来，让他同你一同去。”
连师父都开口了，楚尘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只得让楚鶄赶快去收拾行囊。
乍一眼功夫她就疾身离开，只剩下我和楚尘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