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会面过后的第三个晚上,郭阳打来电话告诉顾安,剧本的事情他已经协商完毕,可以放开了按他想要的那一版,并希望顾安能作为这场表演的导演来选择演员,顾安长期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他直接平躺在床上,舒展身躯,脑中缓缓思考怎么在不多是时间内准备好他们的作品,今夜安然入梦。
第二天晚上就通知有时间的人过来排练了,过程还算顺利,就一些台词需要改动,顾安记下了需要修改的部分,同时给没有到场的详紫发消息。
“可惜你今天没过来看看,氛围不错的。”
“那可太可惜了,最近真有点忙。”
“能理解的,但是你的角色也比较关键,所以也好好看一下台词吧。”
“好的。”
详紫打完这一行回复后心情很是失落,他为她而创作的故事,说得再怎么关键也理所应当是配角,况且对方还以为这么说真的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吗...
此外,在排练场所的另一端,白荷出于好奇地询问郭阳关于她心中的困惑。
“顾安的本能这么大程度保留,你做了些什么吧?”
“没什么,就是和办公室几个人谈妥了。”
“你还做了什么?”
“我就说了这个节目的意义,还有我会对它的影响负责。”
“这不够的,你说完。”白荷看见郭阳迟疑过的眼神,发出追问。
“我手头的那个项目吧,让他们也负责了一部分。”
“大家怎么做到了这份上...都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吗?你项目做那么久了,好处就这样让给他们了?”
“没事的,项目里我还是排第一位的。平时是你一直在竭尽所能照顾每一个人的心情,回报是应该的...况且,完成一部属于我们部门的独特的作品,也是我的梦想啊。”
“谢谢你,郭阳...”
......
转眼是四天后的晚上,社团服务部的第二次排练。
“今天也没时间吗?”顾安看完大家的排练后,对效果还算满意,让大家先回去了,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按压着恍惚的头脑,同时给缺勤的详紫发过信息。
“好的,这周五就是正式演出了,周三晚上最后一次彩排,请务必过来。”
“我尽量。”详紫刚发出去就撤回了自己的消息,犹豫片刻后回复了“会的。”
“你认为自己的台词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详紫本想说“就这样了”作为答复,但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心里话。
“阳夏的背景故事我很喜欢,可是她仅仅像一个故事里的角色,你能不能稍微改改,让她更加立体一些?”
“有这个问题我知道,我想问一下,要不然你自己改下,然后发给我?”
“诶?为什么?”
“让剧本贴合演员,也是提升演出效果的一个手段吧,实话说,我现在也有些心力不足了。”
“好的,我试试...”
对面的回应意象不到,详紫反映过来自己早就应允下来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最后一次排练详紫还是决定过去了。
(只要你直面他,一切都会看开的吧?)
详紫就抱着这种心理,来到了现场,可是一眼看过去哪个角度都没看到顾安,而是郭阳在带大家对着台词。
“详紫你来啦。”郭阳招了招手微笑问候道。
“先前有事耽误了,今天终于能到了,不过...顾安怎么不在?”
“他病倒了,去了医院。”
“怎么了这是?昨天不说还好好的?”
“他直到早上都还在强撑,顶着高烧的。”
“怎么会这样,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演好...”
“顾安说过,他很是惊叹你的修改,说你比他还了解阳夏,绝对可以的。”郭阳轻声宽慰有点焦虑的详紫。“我们过一遍吧,这个剧情。”
“走吧...”
......
三天后,艺术节的晚会上,社团服务部的表演正式展开序幕。
旁白(郭阳):“这是一个’病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幕荷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她的身体日渐虚弱,每天只能在轮椅上消磨时光,迎接她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悲剧的人生。这一切...因为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系列变故而悄然改变。”
幕荷(白荷)入场
旁白(郭阳):“在一座公园里,幕荷突然发现自己只要凝视一个人,脑海中就会感知和读取现出对方的一些记忆,而且凝视的时间越久,获取的记忆也越久远。”
“别挡着我!”陌生的男子(王季)充满怨气地一把推开了幕荷的轮椅,然后匆匆经过。
“怎么了这人,好没礼貌。”幕荷吐槽眼前冒失的男子,同时不经意间读取了他今天的记忆。
“做不完了做不完了...老东西还那么多意见,只说要改,又不说明要求。哎...今天晚上又点一样的黄焖鸡米饭,我实在不喜欢,但是它是送过来最快的外卖了。前面过去的那个人也一样的想法吧,他走得那么匆忙,大家都不容易啊。”
看见自己的外卖竟然还没有送过来,男子(王季)感觉特别诧异,他很快给外卖员打起了电话。
“喂,我外卖还没送过来吗?”
“早就给你放门口了,你没看到吗?”
“你确定?”
“你看看照片。”
王季一下子回过味来,回头去追刚才路过的那个人,结果自然是找不到了。
“当着我面拿我外卖,畜生啊...”
幕荷看到这里不由对眼前的男子产生了同情。
“可惜我帮不了你哦,我什么也没带...而且不能像你一样享受简单的吃饭的乐趣呢。”故事的女主角小声嘀咕着,看着陌生男子离去的背影。
一个焦虑的女子(黄静)出现在了幕荷(白荷)的视野。
“你刚刚有看见这只猫吗?”
女子(黄静)拿出照片给周边的人看,但幕荷(白荷)从来到这以来没印象看过小动物的。
“早上第一次带它出来玩,结果一溜烟功夫它就不见了,现在...都找不到了。”
其他人有的安慰,有的说愿意帮忙,唯独幕荷(白荷)有点无语和尴尬。
(是你早上自己把猫忘了就去街上玩了呀,而且还是在另外一处公园忘的。)
“你说这猫会不会跑到别的公园里呢?我记得不远也有一处和这里差不多的小公园,你去那边看看吗?”
这个说法其实很奇怪,一般路人立马就提出了反驳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猫哪里会那么巧跑到那边?”
但女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一时欣喜若狂的。
“可能确实在那,谢谢你小姑娘。”
说罢就飞快地向相应反向跑去,除了幕荷(白荷)外的其他人都认为她是见不到自己的猫太心急了才会这样。
“我算是...帮上忙了,帮了一个特别健忘的人呢。”幕荷不由感慨道。“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靠这个...不是,说不定都是幻觉和巧合吧,是因为最近吃的新药的吗...”
(我再看看,现在能看知道,那个小孩子(杜雯萱)昨天的作业还没有写完,今天也什么都没写,这个看起来很平静的男人(张景润)早上因为受不了妻子做的饭而拿狗粮泡水喝,那个老太太的儿子又幻想和虚拟世界的角色结婚了...这都是什么啊....)
“现在脑海里都是别人的回忆,自己今天的印象占比显得好小,但有了记忆,体验她人的生活...对比之下会对自己枯燥的人生感到厌烦呢,为什么我的生命这么脆弱的...我想逃离自己的身体,汲取他人最美好的一切回忆,然后生活在那里对吗?”
幕荷(白荷)一时陷入思考愣住了,没注意到自己挡住了盲人少女阳夏(李详紫)的路。
“很抱歉碰到你了,我看不见,能让一下吗?”
“好...好的。”
(她的回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啊...她看不见)幕荷还是挺惊讶于这种体验的。
“怎么就一个人出来。”
“我不想被哥哥知道。”
(“她去买安眠药,为什么?难道...”)
“他很关心你的吧...你这样会让他担心的,我离不开轮椅,同样感觉不自由,所以我能理解你,但还是希望...你好好生活吧。”
“没有的事...只是想睡得好一点,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诶,怎么说呢?”
“我想做梦...那里有我生命里仅剩的色彩哦。”
(“与此同时,我终于感觉到了她的记忆,她的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如同莫奈画笔下的世界,树木、鲜花、天空、白云、小时候的哥哥......记忆的画面宛若覆盖着一层淡黄的如琥珀般的色调,是这个女孩印象里的春天了,在她因为高烧被夺取视力前回忆里的春。”)
“我最近的睡眠不好,就想吃一点安眠药会有用,但要是让哥哥知道这些,他会自责的。”
“我理解你,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幕荷(白荷)握住了阳夏(李详紫)的手,温柔地说道,这是一个共享记忆的能够真正理解对方的人给出的靠谱的答复。
“谢谢你。这边走对吗?”
“对的。”
“比起现实,你也比较喜欢待在梦里对吗?”
“并没有哦,我在梦里会期待醒来后全新的一天,清醒时会期待梦里能看到的画面,两者本身是一体的,都是我热爱的生活和世界啊...”
两人一同远去。
(坎坷的生命里,要有能和生活和解的自觉,都会好起来的。)
幕荷(白荷)离去前留下的给观众的笑容。
台下掌声雷动,节目演出效果也是出乎了观众席中坐着的顾安的意料,除了白荷演得很好,他更多被详紫对剧本的改动所震撼,他再次比对剧本的变动,一方面阳夏对话里提到的哥哥,原本是没有的...但说到最大的区分无疑是最后幕荷和阳夏二人的对话,是详紫新增的内容,不但改变了阳夏的人物基调,甚至升华了整部作品。
“我有时在想,这么改...主角究竟是谁呢?”顾安不禁自言自语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