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的猎魔人协会并不像巡守司一样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区,相反,它在最不起眼的平民区,不大不小的四合院连接着最前面的小铺子。
像平南这种偏远的地方,商人来的多,猎魔人来的少,有时候一天都见不着个人,接待人早就习惯了这一状况。
潼白歌从后面的四合院出来的时候,那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看到她出来,用眼神得了个招呼就接着睡了过去。
夏日的正午确实让人发困,但总有勤劳的人不畏寒暑。潼白歌走出猎魔人协会的大门,伸手挡了挡耀眼的日光,正想着要不要去买个遮光的斗笠,就感到了两道打量的目光。
是因为进入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引起了怀疑?
有了黑袍人刚才的一番谈心,潼白歌再不济也猜得出这两道视线背后的主人。正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飞进来苍蝇的角落,周少康确实是的很谨慎的人。
不过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了,潼白歌反思,怎么能把自己比做苍蝇呢?
不理会那两道目的,潼白歌大大方方的走在平南的街道上,附近的大都是一些普通的民众,靠着几分手艺勉强填饱肚子过日子,平南的热闹和喧哗与他们无关。
这样炎热的午日,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应该在午休,可潼白歌一路走来,多的是坐在门口双目无神发呆的百姓,有的人在看到潼白歌腰间的猎魔人身牌时会突然回神,闪烁起亮光的眼神在短暂的持续之后便重新暗淡下去。
是绝望。
潼白歌没有上前询问,她知道是什么事情。
是儿童走失案,黑袍人提起过,截止目前为止,失踪的儿童已有二三十个,巡守司一直在查,可儿童一直在丢失,或许根本不是查不到,而是不能查到。
猎魔人协会的牌匾上挂起长长一串的委托事宜,全部与失踪儿童有关,可每一个接下任务的猎魔人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在没出现过。
期望化为失望,失望化为绝望,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慢慢生长。
再这样下去,这座城会产生魔祟的。魔祟以负面情绪为食,如此程度的负面情绪,魔祟的诞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潼白歌很清楚,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什么,周少康的眼线在打量的着她,她的言行决定着周少康对她的态度。
现在,她的身份是一个商人,她将借黑色曼陀罗叩开周少康黑市的大门,获取对方的信任。
既然如此,那自己一定得是合乎对方三观的一个自私利己,追逐名利的奸商。
不过,现在“奸商”打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平民的异常过于明显,对此视而不见一点都不契合一个狡诈油滑的奸商形象。于是,潼白歌笑眯眯的走上前,随机挑选了一户人家,试图在搭话的同时混口饭吃。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知道最近的客栈在什么位置吗?小弟我初来乍到,对平南还不是很熟,这颠簸了一路,没水没食物的,走了这么久,连个饭店的影子都瞅不到,实在是没办法了。”
言罢,潼白歌伸手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脸上的笑容里满是苦涩。
“哦……哦,你是外面来的是不,这里都是普通人家,没有客栈的,酒楼开的也少,估计现在也休息了。”古铜色肌肤的男人缓缓回神,他努力打起精神来回复潼白歌,犹豫了一下,他转身进了院子,“小哥不嫌弃的话先进来坐吧,家里也有一些余粮,凑合吃吃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多谢大哥了。”潼白歌谢过对方,跟着一起进了院子。她随意看了几眼,院子的中央摆着一台石磨,角落里打了个窝,养了几只鸡,不远处的农架上放着见的农具,是很常见的农户。
许是两个人动静有几分大,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一个年老的声音。
“大牛,是幺儿回来了吗?”
男人一下子就红了眼,他摇摇头,高声喊回去,“娘,不是幺儿,来客人了!”
“哦,哦……”那声音一下子低落下去,好半响才传来后续,“那你好好招待人家,别小气啦啦的……多积点德……”
“知道了,娘。”男人回道,给潼白歌在阴凉地搬了个小板凳,“小哥你先坐,我给你炒俩菜。”
“大牛哥不必客气,给我口干粮和水就好了。”男人憔悴成这个样子,潼白歌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对方在浪费油水给自己专门炒菜,她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衣架,没有女子生活的痕迹。
“唉,小哥你客气了,我看你衣着就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干馒头就水,你咽不下去的。”男人摇摇头,“没事的,俺家余粮还行,就像俺娘说的,积积德,说不定幺儿就能早点回来。”
“敢问这幺儿是?”潼白歌问。
男人切菜的动作一顿,苦涩道:“是我的儿子,他前些日子在外玩耍的时候不见了……不说这些事了。小哥你要不出去坐坐,厨房里烟火气大,呛人。”
男人都这么说了,潼白歌自然心领神会不在过问,去院子里的阴凉地坐着歇息。无聊的看看头顶的树叶,目光扫过门口,与窥探的视线不经意的相撞,然后百般无聊移开,玩起自己腰间的那枚猎魔人银牌。
猎魔人的腰牌也是实力的一种象征,铜牌、银牌、金牌、玉衔四级,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授予相应等级的腰牌。
在她这个年纪,能成为银牌猎魔人本身就代表着和普通的猎魔人不一样,要么天赋异鼎,要么家财万贯,要么两者都有。
那暗中窥探之人慌张的缩回去。
视线交错的那一刻他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对方却像没有发现自己一样移开了视线,是巧合吗?
虽然对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银牌猎魔人,但他好歹也是多年钻研此道,不应该会被如此轻易发现。
作为周少康的眼线,他最清楚什么该做,该怎么做。每一个来到平南的猎魔人都被他观察过,他们有的固执仗义,在猎魔人协会揭下了牌匾,客死他乡;有的满腔热血实际却胆小如鼠,一点危险就会让他们打道回府;还有的自称正义却与他们一般,见钱眼开满载而归。
眼前这位,不知道会是哪一种,但应该是蔫坏的那一款。
明明刚从猎魔人协会离开,见过满墙的求助书,她是怎么装出一脸不懂的样子问出最勾人痛苦的问题,又是怎么在问出问题后不再关注甚至没有一句安慰,还能悠然自得的吃着人家给的食物毫不愧疚,看着器宇不凡却什么都没留下,一声多谢拍拍屁股救走。
而且,他亲眼看到这小鬼从男人身后的腰包里偷走了一袋碎银。
呵,自私冷漠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