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是...咳，明明先前的楼梯都是能顺着直接上去的，怎么偏偏这层楼的楼梯在另外一边？”
芒瑜浅笑：“这就是事件的一个特点了，所谓剧情设计。”
两人用一路搜罗的工牌衣物把自己装点起来，本来两个身份就都不是高层所以也不会有人认识她们。
从踏入这层楼的第一个亮灯房间开始，榆请夏就觉得鼻尖有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她看了芒瑜一眼：“姐姐这个味道，正常吗？”
对方皱着眉轻摇了摇头。
“别担心。”她摸出一包口罩给芒瑜，对方震惊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出来的一大包东西，默了默还是接过去了。
前面会议室门近在咫尺，榆请夏犹豫地附上手。
里面的人似乎仍在加班，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混着几声不时的交谈，是隔着门也能感受到的热火朝天。
芒瑜看她有些胆怯，传过来份文件：“你就拿这个进去，说要给老板东西，咱们快速混过去...要不我来？”
榆请夏拿住那沓纸，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粗扫一眼，里面坐着四个人，闻声都齐刷刷抬起了头。
整齐划一，像机器人一样。
这间房间布置简单，两排桌子平铺直叙地横在中间，只留个能让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而已。
工位之间连隔板都没有，看着颇像是什么非法的传销公司，或者基础福利无法保障的血汗工厂之类的。
榆请夏扬起一个小心翼翼的笑：“我们领导让我把这份文件送上去，”她指了指天花板，“麻烦问下，是从这走是吗？”
“哦对了我是这个部门的...”她递过工牌。
其中两人见怪不怪，打量她两下后便低下头继续工作了。另外两人则眼神略微奇怪地盯着她们。
“我们先走了。”芒瑜使了个眼色，两人奔着电梯就去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在第二层见到了刚才那两个人。
那两人气喘吁吁，看着像是急忙追来的。
不等榆请夏开口，芒瑜先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榆请夏能看到她胳膊上的肌肉已然绷紧，有些警戒起来。
对面则显然没管这么多：“你们是玩家吧？我们也刚进这个游戏，要不要组队？”
榆请夏和芒瑜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那个男的开口：“...你们可能不太信，我们的任务一开始是完成加班后的团建，结果不等加完班就得到信息老板死了，团建自然也无从谈起...任务就变成了‘调查真相’四个字。”
旁边那个女的补充道：“我们一来就在办公室，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我俩新手也不敢随意探索。”
芒瑜开口：“组队可以，但你们得听我们指挥，我们不想要会拖后腿且不听话的队友。”
话说得很直接，却也是合情合理。
对面忙不迭的答应了。
“我是钱渠，这是我女朋友李钰彤。”两边握了下手，就此组队。
芒瑜看了榆请夏一眼。
榆请夏上前讲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又笑道：“我们的想法是这发生的事情肯定跟公司高层有关，所以打算先上去看看。走吧。”
“你们老板的死说不定跟这也有关系，毕竟他也是高层之一。”芒瑜补上一句。
“啊啊好的，那...走吧。”
这种即将要面对剧情重大情节的时刻，两人眼看有些紧张起来。榆请夏便安慰似的拍拍他们的肩。
第一个房间跟楼下没什么不同，相似的四位同事在工位上敲得热火朝天。
一队人浩浩荡荡，用着相似的借口，径直通过了。
而必经之路上的第二个房间是个会议室，从玻璃上的影子来看似乎只有一个人在里面。
榆请夏上前敲敲门。
一片寂静。
“哈哈，或许是睡着了呢。”钱渠干笑两声。
他看了眼手都在发抖的女朋友，不知哪生出来些莫名其妙的英雄主义：“我，我来开门吧。”
芒瑜和榆请夏都奇怪地看着他，但想着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重要事，让钱渠来也无可厚非。
或许他就是想多点剧情参与感呢？
于是榆请夏给他让开路。
他顿了一下，深呼吸着一把拉开了门。用力之大，连玻璃门的连接处都发出抗议的声音。
这下连李钰彤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点无语了。
榆请夏看到门内的那人趴在桌上，倒确实是符合先前睡着了的推断。
“呃您好？您好？”她大声道。
那人不动。
芒瑜拦住了她再喊，比了个手势让大家先过去。
小情侣踮着脚尖蹿过去后，榆请夏站在门前，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回了下头。
趴在桌上的人西装革履。
虽能看出穿了很久的痕迹，但从布料质感也能知道这身的确价格不菲。
腕上的表款式简洁却闪耀，那块表盘似乎都是宝石磨的，在会议室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再看鞋子，经典的皮鞋。榆请夏看不见具体细节，不过既然是搭配这一身的，想必也不会价贱到哪去。
只是，胸前衬衫被歪倒的咖啡染脏，再往上则是前不久刚见过的，熟悉的脖颈断面。
榆请夏深吸了口气，转头冲出会议室。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顶楼，这层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亮着灯。
兜里，大家身份的手机也在这时叮了一声，榆请夏率先亮起屏幕。
BOSS：各位上顶楼，有要事相谈。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的手机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反正我们本来也要去顶楼，这反倒是给了我们个理由？”
芒瑜沉默。
她眉头轻蹙：“突然来这出...要小心些。”
榆请夏盯着她，半晌点头赞同。
芒瑜长得实在帅气好看，冷静分析的样子...光看着自己就感觉要死在那双眼里了。
榆请夏抿着嘴压下笑意，掩饰似的揉揉自己的胸口。这儿最近时常跳得她慌乱。
“我们走。”
与前几层一样，第一个房间还是办公室，六个打了鸡血的同事在里面敲键盘敲得热火朝天。
这次倒是不用紧张兮兮的找借口了，手机里的消息就是最正当的理由。
但忐忑感一点没少。
榆请夏想到未知的刺激，兴奋得手都有点抖。
芒瑜余光扫到她，还以为榆请夏太害怕了在颤抖，递过来一块糖：“给，别担心。”
榆请夏根本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声音都甜起来了：“谢谢姐姐。”
她来回扫视着芒瑜侧脸的轮廓，只觉得手心都发汗。
糖珍重地放进嘴里。糖纸摊平，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
贴着心口的那块仿佛在发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从这层开始，越靠近老板办公室空气就越阴冷。这种感觉从他们踏入第三个房间时变得愈发明显。
“姐姐这个，温度是不是有点问题？”
芒瑜点点头：“很多鬼都会有这种控制不住力量外泄的情况，有不同的表现。比如可能会影响周围天气，物品触感类似的。越强的鬼这种表现也越强，顶尖的鬼据说是能完全自控的，不过我也没遇到过。”
“外泄吗...”榆请夏喃喃。
她分析：“能不能通过影响他们表现的手段来影响它们的力量？比如如果这个表现是方圆五里烈日当空，那我们能不能通过人工降雨来削弱它？”
芒瑜有点震惊地看着她：“你这想法我从来没听人说过，你可以试试。”
吱呀——
面前的门没等人推就开了，榆请夏差点被拍到。
小小的会议室人满为患，除了他们站在门外，屋里有接近二十个人挤在一起。
站着的坐着的，看得出大部分都很惶恐，少部分则带着一种很熟练的自得感。
想必这里大部分都是新手了。
榆请夏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视线随着真诚的笑容一起回到开门的这人脸上。
是一双很浅淡的蓝色眼睛，眼睛的主人正皱着眉看她和身后的小队。
“欸，你好？”榆请夏笑容扩大。
对面的短发女生眉头松了松，依旧没什么笑脸：“...你们也是玩家？”
“是呀，我们都是新手，路上抱团一起过来的。”
那女生叹了口气，很不堪其扰似的。
“这里都是玩家，大部分也都是新手。副本出现了与以往不同的变化，大家都被叫到这里了。”
她有些倨傲：“既然你们都是新手就听我们的吧，别帮倒忙就好。”
“好呀姐姐。”榆请夏依旧是人畜无害的表情。
“...什么？”蓝色的眼睛略微瞪大了些，被她的自来熟程度惊了一下：“先进去，我队长会跟你们解释的。”
人群中央有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子上，显然是颇具有领导地位的。此刻正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榆请夏有些懒得听的内容，周围人倒也一脸信服。
“总之，虽然我们都作为员工身份被召集过来了，但我看这大老板一时半会也不会露面。所以大家先去搜集证据吧，不要担心，只要在这一层我们就会是安全的。”
众人作鸟兽散，乌泱泱地一瞬间办公室就空了大半。
榆请夏正想提问，被芒瑜一个眼神按下去了，顺便把钱渠和李钰彤也拽走了。
芒瑜边走便低声说：“不好做出头鸟，但我们也别走太远。维持一个老板一回来我们就能立马出现的距离，就像上班一样。”
李钰彤怯生生地：“那些人很能打吗？”
芒瑜看出她真正想问的，摆摆手：“我不是打不过，但是那边人多，打起来不管输赢肯定是损失惨重。”
她又伸手拍拍榆请夏的肩。
“何况咱这边这个要是有损失，出去游戏我可交代不起。”
“欸？”榆请夏正在闷头翻找线索，闻声懵懵抬头。
“没事了玩去吧...”
榆请夏找到些可疑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就一路都拾着了。
办公室角落找到的工牌，头像模糊却格外美丽，正是那个黛西。工牌是被拦腰剪断的，断裂的痕迹贯穿了人像。里面的纸更是被水泡过一样，不光纸质凹凸不平，连印刷的字迹都不甚清晰了。
碎纸机里翻出来的文件碎片，由于是一整叠硬塞进去的所以只有一半被碎掉了，从剩下的纸张能看出主人写得十分详尽。
但这不是榆请夏留下它的原因，重点是文件作者一角标的「黛西」二字。
榆请夏翻着半叠文件，她能猜到黛西大概花了多少心血在这份文件。但从她的判断，这份资料写得有些跑题，语言上些许累赘...如果是给领导的呈文可能对方可能并不会领情。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黛西提交文件时可能发生的情景。
正入神，突然芒瑜从旁边递过来一件外套：“榆说告诉我你很会注意细节，看看这个。”
榆请夏轻笑：“这算是摸底考试吗？”
她感受着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打量着她，榆请夏一颗心都似乎要滚烫起来。
不等对方再做出什么反应，榆请夏接过外套细细打量。
一件女式深灰色西装外套，似乎是不易起皱的那种标准西装面料。
最大的问题是大半边都散布着一股刺鼻的有机化学物质味道，表面相比另半边更毛糙些，痕迹从肩膀一路蔓延至衣角，像是被泼上去的。
榆请夏抚摸过表层布料，注意到边角似乎有干涸的什么东西。看不出什么颜色但手感上比面料本身更硌手些。
衣服闻起来...气味有些混杂，很常穿的样子。
最明显的信息是这衣服有黛西身上类似的味道，她曾在包间走廊闻到过的。
榆请夏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芒瑜。
而且这衣服被单挑出来...八九不离十是黛西的。
内衬是层深色的软丝绸，靠近脖颈的地方有格外明显的汗渍。
她蹙眉，这种西装的着装搭配一般是带领子的上衣，衬衫一类的，不该有这么明显的汗渍在后脖处。尤其腋下后背这种地方还没有类似污渍的情况下。
猜着，做着假设。榆请夏手顿在某处，随即凑近了些看。
不甚明亮的光下布料上有些小孔，像是胸针留下的，却分布在手臂附近，内衬上也有些斑点。
似乎比内衬颜色更深的，斑点？
这是血吗？
“姐姐我需要做些佐证，稍等我一下。”她冲那边粲然一笑，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也没管芒瑜什么反应。
榆请夏想着这层楼这么多黛西的东西，想必哪怕她办公位可能不在这，也说明了她时常来这。于是索性拆了墙角的监控记忆卡看看有没有新线索。
她从进来就注意到这个监控了，其他房间都是实时上传数据的连线摄像头，这个却格外老式。
榆请夏研究过摄像头，知道这样的摄像头就算连线传输数据也一定会在哪有张记忆卡。
插卡进角落的一台闲置电脑，看到了这办公室一个员工的密码。
于是接下来的流程如此顺利，搜查文件，检查浏览历史，社交软件，购物软件...榆请夏悉数看过。
显然这也不是个普通员工。
榆请夏笑眯眯把芒瑜叫过来，给她展示战绩。
“...那件衣服很多地方都能大致佐证一个人物形象：一个时常处于抑郁焦虑，情绪压力比较大，很大可能被一直欺负的可怜形象——黛西。”
“而这里，这电脑的主人显然对黛西颇有微词。或许两人有些过节，而这人相当记仇且过激。”
“他的浏览记录登录过这个网站，”榆请夏点进网址，示范，“联系了些人给黛西打骚扰性质的恐吓电话。”
“而购物网站的小号购买记录显示他配合电话的恐吓内容，送了...东西给黛西。”
榆请夏啧了一声：“这人，真是恶毒又小心眼。”
“工作上他们有些利益纠纷。这同事的一堆聊天群里他虽然不是主谋，但也在推波助澜散播黛西的负面信息。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假，觉得反正一句话而已，轻飘飘的，也并不在乎真假。”
芒瑜浏览着聊天群，补充：“而这个同事也不是唯一一个对黛西有意见的。”
榆请夏半倚在桌子上，做了个总结：“加上我先前找到的一些东西，不妨做个十分大胆的猜测。这公司所有同事对黛西都不友好，我在我那中低层部门也有些耳闻。而如今证据上显示，越高层的同事这种负面情绪就越强。”
她伸出一根指头隔空点点那件西装：“显然这种欺凌已经不止于言语了。”
芒瑜正色：“很普遍的鬼形成方式，怨念缠身，意外身亡，魂魄留存于世。”那双深湖一样的眼很认真的看着榆请夏。
“是吗，”榆请夏挂上一副温和怜悯的表情，“真令人难过。”
榆请夏不合时宜地有些不耐烦，觉得这真是个俗套的故事发展。
她几乎能想到后续情节。
根据规律，越高层越亲身接触黛西的员工就越抵触她，那么可以想见所谓的顶头上司对她是个什么态度。甚至有可能是黛西死亡的根本原因。
黛西在这公司里的定位或许不是什么员工，说是个美丽的玩物或者发泄对象也说不定。
想到这榆请夏记起那西装外套上的不明硬块污渍，最坏的可能是...她不着痕迹地皱眉。
抽了张纸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