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时间周而复始,又是一年仲夏,望城山每年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热浪带着声声不绝的蝉鸣,透过绿叶的缝隙往小破观里着。
大概是天气太热,观中没什么香火,只有青年懒散的跪在蒲团上,身上是半旧不新的臧色道袍朴朴素素,倒也有几分风仙道骨,手里的茭杯颠来颠去,好不自在。
或许是太过无聊,环视一周竟打起了公平的主意,“祖师爷,徒孙讨个苹果。”贡品是早上摆上的,想来祖师爷吃的没这么快,边将茭杯往地上一抛。
啪嗒,是个圣杯,“谢谢祖师爷。”青年轻笑,语调还是松散慵懒,起身就要去拿。
“小尘,又和老神仙讨果子呢?”
这一声打断了许初尘的动作,不必回头便知来人是谁,望城山下是一个不大的村落,民风淳朴村民也没什么坏心眼,许初尘从小在这里长大,与他们相熟的很。
顿了顿拿起苹果递过去,“秀婶吃个苹果解解渴?”
山虽不高,但仍要走上十多分钟才能到观里,幼时许初尘常山上山下来回跑,便有过祖师爷把观选在半山腰是怕村民来时太过劳累的奇思妙想。
秀婶笑着接过苹果,“沾了小尘的光吃老神仙给的果子。”
“今儿大大暑,早上还和师父说您不回来了。”
那边秀婶已经将自己带的香拿出来,上完香,又虔诚的拜了拜,起身才回道:“来的,怎么能不来,老神仙可是救了我儿子的命。”
秀婶的儿子,小时候贪玩有次上山失手砸了一条小蛇,知道没什么,可没想到当天就有一条巨蟒将小仔子的魂勾走了,还是秀婶不信邪坚持上山上来请师父才救了孩子一命,自此以后秀婶连续二十年每日都来观中烧上一炷香,问她求什么,她只说,‘求老神仙能好好的。’
思及此,许初尘也就知道自己祖师爷当时为什么一根香就被请下来了,“秀婶,我看您是有福之人。”
“哈哈哈,行你是小神仙婶子信你,这些菜是给你的记得吃,不然就不新鲜了。”秀婶很喜欢这个自己看着长的孩子,无论何时见了总是笑着一张脸。
“那就谢谢秀婶了。”
热浪滚滚而来,虽是大暑,可今天热的太过奇怪,平日里就算天热,这殿中总有一丝清凉,事出反常,必有妖。
许初尘眯眯眼暗自掐诀,大殿外似乎能看到空气因过热而流动的痕迹,他让秀婶把手伸出来,只是用手虚空在手心给画了一道‘净天地神咒’,“婶子早点回吧,您年龄大了省得中暑。”
咒成秀婶顿觉少了几分燥意,精神也清明了许多,“行,谢谢小尘了,对了菜记得吃,婶子走了。”
送走秀婶,他也不接着跪了,在殿门高高的门槛处站着,不多时一个中年汉子跑着就进来了。
“小先生救救我儿子吧!”那人是村里一个姑娘的老公,好像是叫赵大海的,早几年许初尘还跟着师父去了他们的婚礼。
许初尘看着这人浑身煞气有些奇怪,这几年太平了不少,普通人身上本不该有这么大的煞气,?“别急慢慢说。”挥手将煞气掸去一些。
这下赵大海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却来不及细想,忙又说,“小先生救救我儿子吧,他已经昏睡好几天了”。
到赵大海家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还没进院许初尘就已经感受到了,赵大海家浓郁的煞气,在他眼中这里就如同一个小坟包,院子上空似有一个结界,测测的刮着阴风。
许初尘叹了口气,想来今天的大事,是在这里等着他了。
刚进院门,就听到了屋里人的哭声。
“我的大孙子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老妇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鼓风机,或者被砂纸打磨过唱片,然后又从她极细的嗓子里挤出来,破败有腐朽。
而另一道声音虽然尖锐却并不刺耳,“你别碰我儿子,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会从石头上摔下来!”想来这应该就是赵大海的奶奶和母亲了。
“先生请进。”赵大海,还算客气的将许初尘引入屋内,许初尘着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整个屋子已经都弥漫着煞气了,想来已经有日子。在转头看赵大海,果不其然,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样。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身边围着母亲春芬和奶奶,那奶奶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喊着,想来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
而春芬紧紧护着孩子的身体,不让老妇靠近,神情已经有些恍惚,却任然坚持,如一头母狮,布满血丝的眼中凶狠已经可以化成实质。
见许初尘进来,春芬像是看到天神,“小先生,你可要救救我儿子呀。”春芬本是青城山下村子里的,后来结婚才搬走,她也不确定有没有用,但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这么年轻一看就是来骗钱的,大海快把他带走。”老太太,眼睛一转便开始叫骂。
直到孩子母亲高声怒喝,“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咋们一家子都别活。”
闹成这样,一旁的赵大海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紧紧的盯着孩子。
许是被孩子母亲的眼神吓到,老太太竟真的没再开口,只是她阴测测的眼神却一直如影随形。
终于许初尘能够靠近看看孩子的情况,顺便把兜里的符给了孩子母亲一张,“没事,你现在情绪不对,我先看看孩子。”
“孩子昏睡几天了?”
“三天。”孩子母亲快速回答,一瞬不瞬的盯着许初尘的动作。
说完许初尘,便给孩子把脉,之后又看看眼睛,“还好。”再多几日怕就救不回来了。
“先生,怎么样,我儿子得病能治吗?。”这时的赵大海才像活过来,关切询问。
许初尘说:“谁说他是病了。”泰山蹦于前,仍面不改色,颇有他师傅的样子。
“可您刚才的意思不是您能治吗?您还把脉来着。”
“他本就没病,我的意思是还好不是病了,我的医术不太好。”许初轻轻摇头,又想起孩子母亲补充到,“没事孩子就是吓着了,等我在外面摆个阵把他叫回来,放心。”
孩子母亲这时才放下悬着的心,放声大哭。一个女人苦苦坚持了三天,这三天就是她的世界末日,她不敢哭,甚至害怕自己的眼泪,给孩子带来厄运。
许初尘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符纸和朱砂,就这一旁的墙画了一道’招魂箓’,把符纸压在孩子的枕头下,又让赵大海把院子里的东西移开。
在三人的注视中用十七枚通魅补下一个小七阵,而后站在法阵中央,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时,瞳色竟然变成了银色,其中像是星河流转,不似真人。
风,四周都是会源源不断的大风,天空也压了下来,卷动的乌云中传来闷闷的雷声以及数到闪电,明明是正午,却没有一点阳光。
道袍被吹的胡乱飘动,在中央的人却站的很稳,许初尘双手掐诀,随后一道符纸被甩出,竟冲破狂风直直落在老妇的身上,一时间金光四起。
老妇顿时发出刺耳的叫声,“妈!小先生,这是做什么?”
赵大海先反应过来又惊又恐,说着就要去扶老太太。
“你可看好了这是不是你母亲。”
这时的许初尘明显和开始不一样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很轻,却正好到赵大海耳中。
这话像是有什么魔力,让找大海一下清醒过来,仔细朝母亲看起,竟有两张脸!在来太太的脸上竟然有一个模糊的虚影。
他像是想到什么,冷汗瞬间遍布。
许初尘掐诀的手没有停下,“看清了,看清了就让开。”
老妇见暴露,不在隐藏,“哈哈哈哈,小娃娃你有两下子,不过你打不过我的。”这鬼不知少岁了煞气很重,是有道行在身的,加上在赵家的时间不短,自然是看不起许初尘这小娃娃。
飞身便扑上去,可不知为何却被弹开了。
随着许初尘掐诀速度变慢,虚空中渐渐有一道符咒凝时,“我说让你滚出来!”
符咒向老妇压去,连声音都没有,一道黑色虚影就跑了出来,老妇则倒在地上。
赵大海赶紧去扶自己的母亲,但人没有任何反应,手上也是一阵冰凉冷的触感,他顿感慌乱,“妈!妈!”
“哈哈,别叫了,你妈早死了。”那黑影很是开心,说出这个让赵大海崩溃的事实。
自知打不过她就想到,可小七阵已她逃不出去了,"话多。"许初尘抓住黑影就塞进桃木盒中。
看着赵大海叹了口气,神色复杂,“赵先生节哀,令堂是寿终正寝,想来是孤魂野鬼碰巧占了这身体。”
许初尘往虚空拍了拍,“回去吧,不然妈妈要等急了。”之后转身便要离去。
春芬赶在许初尘离开前拦住他的脚步,“小先生,这钱给您。”
“不收钱,收一件善事即可。”许初尘对这位母亲很是尊重。
“这怎么行,规矩我懂,这钱不多还请您一定收下。”说着就要塞进许初尘的布包里。
许初尘拦住,“回去吧孩子要醒了,这几天阳光很好多晒晒太阳。”
看他执意如此,春芬眼中含泪作出承诺,“我以后一定多做善事您放心。”
如此,便不必多说,许初尘挥挥手,还是那一贯的散漫,“不必相送,去陪孩子吧。”
只留下一个背影。
春芬还怔愣的看着,直到许初尘离开院子的那一刻,屋内传出一声,“妈妈。”才反应过来,“诶,宝贝,妈妈来了!”
乌云褪去天空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很平和宁静,除了小院中女主人精心料理菜地有些凌乱,便只剩下赵大海绝望的哭声,宣告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这时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两个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来晚了,你的全勤没喽,小明。”其中略显少年气的人,用肩撞撞另一个。
“嗯。”
“就嗯?你怎么看?要不要我去查查这是那家藏起来的杀神?”虽对于这人的冷漠早已习惯,仍然不满的撇撇嘴。
“杀鸡用牛刀,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