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街道坐落着一个很旧的小区,听那些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老人说,这个小区在上个世纪就存在,经历了三十多载光阴。
它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冬融。
春节后的某天,下午两点,碧空如洗,长亭里,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保安方叔聊着新年趣事,说说笑笑,岁月静好。
“这年一过啊,又要清净咯,好多年轻人都已经出去工作了。”一位戴着老花镜的大爷叹了口气,抖了抖手里的报纸。
“是啊,这日子过的可真快,我儿子明天就要把洋洋带去外地念小学咯。”许婆婆不舍的语气引来众人的同情。
“老许啊,洋洋没跟你一块出来吗?怎么不见洋洋啊。”
许婆婆一愣,四周望了望,刚要起身去寻找,不远处突然响起洋洋稚嫩的声音。
“奶奶——”
许婆婆循声望去,见洋洋被一个男孩牵着,男孩的另一只手还拉着行李箱。
男孩俯下身对洋洋说:“看,你奶奶在那呢,以后可不能跑那么远去玩了,小心坏叔叔把你抱走,怕不怕?”
“怕——我记住啦,谢谢徐谦哥哥。”洋洋很大声的回答。
许婆婆连忙走到他们身旁,自责了一句:“人老不中用了啊。小谦啊,太谢谢你了,多亏你看到洋洋,我这记性……”许婆婆感激又尴尬的笑着。
“嗯,许婆婆好。”徐谦朝许婆婆身后看去,说道:“方叔好。”
“后天才开学呢,怎么今天就过来了。”方叔背着手走了过来。
“早点过来把屋子打扫一下,一个月没住人,开学就没空了。”
“徐谦哥哥好勤劳,我要向徐谦哥哥学习!”洋洋抬着圆圆的脑袋,童真又可爱,徐谦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小谦一会来喝排骨汤吧,这大冷天喝排骨汤最暖和了!”
“谢谢许婆婆,我不用,今天估计没什么空,我就先走了。你让洋洋多喝点,你看他的脸都快冻僵了。”徐谦朝洋洋挥挥手:“我先走啦,拜拜。”洋洋举起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晃着:“哥哥再见!”说罢,徐谦拉着行李箱走进了一号楼的电梯。
电梯停在六楼,出电梯左转走几步,徐谦停在603的房门口,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捣鼓半天,推开了门。
屋里昏暗,徐谦走到阳台门边拉开遮光窗帘,阳光泼洒下来,霎时,屋里变得明亮起来。他环视了一圈一个月没住的房子,放假之前房子就被他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所以屋里看上去还是很干净整洁,只有家具和地板落了点灰。房子不大,一百平米,一厅两房一厨一卫,还有个阳台,采光很好,白天不开灯屋里也亮堂堂的。这房子是徐谦过世的爷爷留给他的,高二上学期才搬进来住,只住了半年不到。
徐谦接来一盆水,端到茶几旁,剪了一条没用的旧毛巾,把门窗桌椅都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地也拖了两遍。忙完这些,徐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刚坐在沙发上想歇会儿,门铃响了。
“小谦啊——你在家吗。”门外传来许婆婆的声音。徐谦赶紧去开门,只见许婆婆站在门外,左手戴着防烫手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好几块排骨泡在汤里,香气四溢。徐谦有些吃惊。
“傻孩子站着干嘛,快端着趁热吃!小心烫。”徐谦不好意思拒绝,毕竟是人家亲自给他送过来的。他接过碗,有点烫手,但端的稳。
“谢谢许婆婆。”
“跟婆婆客气什么,喜欢吃我再给你盛啊。”许婆婆让徐谦进屋去,然后帮他关上了门。徐谦双手端着汤慢慢走到饭桌旁,然后轻轻把汤放下,指腹被烫出红印,有点疼。他朝手指头吹了口气,拉出椅子坐下,打算等汤放凉再喝。
兜里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来电显示:陈启勋。
“喂?小谦,你到了吗?”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男声,是徐谦的表哥。
“我已经到了,忘了给你们打电话。”
“没事,我在冬融小区门口。”
“你怎么来我这了,你不是送表姐去火车站了吗?”徐谦惊诧。
“我刚从火车站回来呢,左脚刚踏进家门,你的好姑姑差遣我过来,让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辣椒酱。出门的时候还踹了我一脚,这屁股现在还在疼呢。”陈启勋的语气有些好笑,徐谦听出来了他没有不情愿反倒很乐意来。
“哈哈哈哈,你妈还会踹你啊?”徐谦忍不住笑出了声。
“屁股差点就被踹成三瓣了。对了,你先下来把门锁好,我带你去买点东西。”
“我明天有空自己去买吧。”
“我自己也要买,顺便给你买。”
“什么叫顺便,你带我去可以,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付。我马上下来。”徐谦挂断了电话,匆匆下楼,朝小区门口的方向跑去。陈启勋开车过来的,他穿着黑色风衣站在白车旁很显眼。见徐谦过来了,他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招呼着:“坐前面。”
徐谦弯腰钻进车里,陈启勋提醒他系安全带。
“去特购商城吧。”陈启勋坐进驾驶位,关上车门。徐谦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回应。
汽车驶过一条条马路,穿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最后停在特购商城的地下车库。徐谦注意到,越靠近商城的地方人流量越大。临近开学,来这里学生不少。进了商城大楼,俩人直奔商超,人多拥挤,购物车不方便推,陈启勋就拿了个购物篮提在手上。
徐谦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买的东西:纸巾、洗衣液、清洁球、牙膏……再买些水果蔬菜,还有肉。购物清单在心里写的清清楚楚,目的明确,他扭头问陈启勋:“哥,你要买什么?”
“我不着急,先去买你需要的,我跟着看看吧。”说罢陈启勋让徐谦走到自己前面,示意他带路。徐谦不紧不慢的挑选商品,放进篮子里,陈启勋紧跟在他后面,有需要的就顺手拿,不一会篮子里就装了不少东西。
就差肉没买了。陈启勋买的差不多了,他先去收银台排队了,人多不好排,估计一时半会也排不到他。
“买点海鲜吧。”海鲜冷藏柜里面剩的东西不多了,徐谦挑挑拣拣好一会,才从里面拿出一包虾仁,也是这里面的最后一包。徐谦还在心里暗喜自己运气好时,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虾仁吧。啊——这么空,虾仁……都卖光了?!”
徐谦闻声回头,跟身后的人对上视线,开口道:“张……贝宇?”
“嗯?徐谦!居然是你!”张贝宇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揽住徐谦的肩膀。
“好久不见啊,你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干嘛,你能给我钱啊。”
“切,真是无情无义!亏我还想你了,还梦到你来找我呢。”张贝宇把搭在徐谦肩膀上的手拿开,忽然瞧见徐谦手里拿着一包自己心心念念的虾仁,张贝宇顿时瞪大了眼:“你这是不是最后一包了?”
“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它现在归我了。”徐谦还不忘得意的晃一晃手里的虾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张贝宇的耳朵里,像极了嘲笑。
“唉,算了吧,下次再来买,我先走啦,我妈还在那边等我呢。”张贝宇无奈,转身欲走,却被徐谦拉住了衣袖,他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徐谦:“嗯?咋啦?”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