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左手暂时要打着石膏,而且至少要留院观察一个月。”
目暮警官此时正站在关山判的病床前,如此说道。
“虽然不知为何,在车祸现场首当其冲的你,伤势还没有那个嫌疑犯重......”
——难不成是因为那满身匀称的肌肉?反正总比医生说的他是中国人,可能会金钟罩科学......
目暮警官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小声,但还是被关山判捕捉到了。
“看来那莲花头还没有那么没良心嘛,好歹用大难临头时的幸运把我的霉运给补回来了。”
关山判在心中暗暗想着。
至于有关“金钟罩”的乌龙嘛,此时没有读心能力的关山判还尚不知晓。
“总之,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和松田警官——小阵平?”
“咳,没错,接下来我们会轮流照顾你。还有就是......”
“——对不起!”
“...?”
关山判看着面前两个毛茸茸的黑脑袋露出了豆豆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先前我们不知道你是因为发现了炸弹犯有两个人,贸然抓捕可能会让剩下的那个人引爆炸弹。”
“我当时还因为你突然过来发出莫名其妙的命令感到不爽,没想到最后居然......”
“总之,是你救了我的命!”
“真的很抱歉,以及,非常感谢!”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以及一群穿着拆弹警察服饰的男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虽然因为所有人都勾着头,关山判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但离他第二近的松田阵平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已经红得滴血了。
关山判绷着脸,轻描淡写地让他们起身。这事就算过去了。
——再不翻篇松田队长的耳垂就要爆炸了。瞧瞧,都跟熟透的石榴籽一个颜色了。
他们再不走,关山判都怕自己憋不住。
别误会,他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关山判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现在麦/当/劳属性大爆发,所以看着左手的石膏不但不痛还很高兴。
离病人最近的目暮十三欣慰地看着眼前同事握手言和的一幕。
他又上前对特聘人才嘘寒问暖一番,最后客套了一句:“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
不知道是不是目暮警官的错觉,他发现病床上本来满脸冰霜好像在赶客的男人眼睛都亮了一层?还露出了“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神情。
“确实有个事。”
关山判这下背也挺起来了,伤口也不“痛”了。
“在炸弹犯被电视台重播误导打电话过来问'炸/弹为什么还没停下'时,将计就计地拖延时间,准备追踪信号、实施逮捕,这种事情也先放着不说了。”
“你们就没考虑过他有可能存在同伙的情况?”
“我们......”
“你们甚至都没有和正在公寓拆弹的□□处理班沟通一下。”
“想来你们也没有想过如果炸弹犯真的不止一人,当时正在第二现场的拆弹组成员会面临多大的风险吧?”
“这个吧其实......”
“好。”
“就算这起案件真的只有一个孤勇的犯人,你们在进行抓捕的时候就不能稍微管控一下那附近几条街的交通吗?”
“明明连浅井别墅区都管制了,怎么,是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了吗?”
“当时的情况......”
“如果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怕被犯人察觉到不对......虽然我觉得能被你们拖延了那么久的犯人可能没这个脑子......你们也可以把周围的车替换成便衣警察的。”
“这样就算犯人没抓住——你们好像确实没抓牢,也可以用车辆,或者让车里的人来帮忙追捕。就算他罪无可赦也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不是直接被车撞死吧?”
“你听我说......”
“还有,如果那炸药不是他自制的,说不定背后还藏着一个穷凶极恶的专门兜售危险品的犯罪团伙。”
“这么大的一条线,难道不值得你们多出动一点警力吗?”
“那个,关警官啊...... ”
“等等!”
目暮警官看见面前的男人突然间收起了冷峻的脸色,似乎恍然大悟了些什么。
随后,关山判又一脸空白地说道:
“我之前确实听说过日本的米花町犯罪很是猖獗,难不成,这其实已经是你们能调动的大部分警力了吗??”
“......”
萩原研二看着欲言又止了几次都没插话成功的目暮警部沉默地掏出手帕擦汗,心头暗想:
——果然人不可貌相,原来长相冷淡的关山警官,私下里其实是个大话痨吗?
......
......
好不容易擦着汗解释完其实米花町犯罪率没有那么高后,目暮警官带着同行的爆炸班向关山判告辞了。
病房里一下子变得空荡了起来,只余下留着中长发的萩原警官与他的同期。
“欸,这不是佐藤警官吗?”
病房外,目暮一行人偶遇了在门口踯躅的佐藤美和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罕见地没有穿警服,而是身着常服,手里还攥着一副陈旧得生了锈的手铐。
这位留着干练的短发的女警官从此时不自知地摩挲着手铐:
“目暮警部,我......”
目暮十三探究地看向这个眼神里满是悲伤的美丽女孩。
他知道,对方的父亲——佐藤正义警部,在十多年前的雨夜,为了救下试图冲向汽车自杀的凶手而殉职。
即使后来追授了佐藤前辈警视正的职位,也弥补不了当时佐藤一家内心受到的创伤吧。
思及此,目暮十三也再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怕佐藤美和子的肩,然后转身前往电梯间。
——爆/炸/班的一队人已经先一步浩浩荡荡地从楼梯口离开了医院,而他也要回警视厅继续工作了。
“......”
美丽的女警继续在门外站着,她呆呆地放空了自己的目光。
在听说了关山判“冲到卡车前救下犯人”的事迹后,佐藤美和子就立马回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在那个雨夜里,自己正值壮年的父亲奄奄一息地倒在救护车上,当着全家人的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本想冲进去,向着病床上的人大声发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罪犯而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以前的佐藤美和子在那个雨夜想诘问佐藤正义的。
而病房里的人在同目暮警官的交谈中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犯人应该交由法律审判。”
佐藤美和子最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关山判。
那个从外表看不近人情的男人此刻正抿着唇,好看的嘴角略略掀起一抹弧度,简直像是在微笑一样。
如果这也是父亲的想法......佐藤警官在心里暗自发誓,那么自己一定会亲手将当年的纵火犯绳之以法。
她毅然转身离去,掌心里依然攥着那副手铐——那是她早逝的父亲的遗物。
......
......
“走了啊。”
关山判冷不丁开口,把正在床前削苹果的松田阵平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啥?”
“唔,没什么。”
“对了,”
关山判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拿起了面对难产孕妇之夫的态度:
“关于那部手机......我很抱歉。”
松田阵平看着关山判突然一脸凝重,本来还担心他身上的伤又开始作痛了呢,结果原来是这回事。
他松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这有什么,我等会买一个新的就好了。呐,吃苹果。”
“对了!”
萩原研二好像也想起了什么。
见松田阵平终于把苹果削完了,他突然插话道。
——看着对方的神态,关山判甚至觉得他的脑袋上仿佛还冒出了一个亮亮的小灯泡。
“关山君刚下飞机,应该还没来得及买手机卡吧?”
萩原研二不知道关山判内心的想法,他接着说道:
“而且你俩的手机也在车祸里......不如趁这会儿我和小阵平出去买,顺便把你的那份也一起办了!”
说完这些话后,他不由分说地就搂着松田往外走。
“喂喂研二你干嘛?我们不是来陪病人的吗?”
“更何况,手机这种事警视厅会安排的,我们现在去也包办不了电话卡啊。”
松田阵平撕下好友的猿臂,不满道。
“首先,”
萩原研二耐心地向身边的卷毛解释着:
“我们和关山君刚刚认识,他也许不需要陌生人自作主张的陪伴,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才没有说出来。”
——我早就想说了,你俩一直沉默地坐着,真的很难不让人感到尴尬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发现,关山君刚才一直偷偷抓着被子,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萩原研二一脸严肃地问道。
“啊?有吗?”
松田阵平也簇起了眉毛。
其实他下意识觉得关山判其实还蛮开心的。
——恩,除了对着目暮警官疯狂输出发泄牢骚的那段时间。
因此,松田阵平还以为关山判只是外冷内热,但其实心里并不反感别人的陪伴。
不过,研二也不会说没有依据的话。
而且自己刚才一直在专心地削苹果,没有太关注其他细节,研二刚才肯定是观察到了什么他没发现的地方......
所以研二的推测也不失一番道理。
松田阵平又装作不经意地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病房。
只见病床上原本端坐的俊朗男人,此时已经扯过被子蒙住了脸。
虽然男人安安静静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但,他那只暴露在外的手已经暴露了一切!
那只被包裹于石膏中的臂膀时不时就会颤抖一下,简直就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
——果然,关山他刚才一直在强忍伤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