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问：“这是你的家吗?”我没有回答。

    如果有可能，我情愿这不是我的家。

    这天下午，林意归接到了一个特殊的来电。这通电话是他舅舅打给她的，舅舅说，她的外婆去世了，能不能让母亲带着她回去看她最后一眼，哪怕就待几分钟也可以。听到舅舅电话里哽咽的声音，她震惊的面孔上又多了些许苦涩。

    她最近一次见外婆是在两个月前的端午节。她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母亲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晚上九点她才回来。她走了还没多久，外婆就来了。

    当她看到外婆提着一大推东西站在门外时，林意归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在她的印象里，母亲和外婆很少联系，更不要说外婆会来这边了。

    外婆那天过来做了两餐饭，有麻辣鱼，西兰花，辣椒炒鸡蛋……其中一份她将它们包起来放进了冰箱里，在她打开冰箱门时，她忍不住皱眉抱怨：“每天带着孩子吃垃圾食品，这身体怎么能好啊。”紧接着她将带来的东西整整齐齐摆进了冰箱里。

    这还是第一次，林意归看见堆满了蔬菜和肉类的冰箱。在她要离开时，她又往回看了几眼，这才慢慢地走出去。许是那时候外婆的身体状态看上去太是硬朗了，她一下没反应过来，那是外婆来和它们告别的。

    而母亲回来看到这些,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反倒问林意归是不是有人进了她的卧室。

    林意归是记得自己洗完澡出来时看到外婆从那间卧室走了出来，但是她当时有些火气，再加上外婆和母亲关系不和，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多些矛盾出来，她顺口就答了句他进去过。

    第二天，林意归起床看见洗碗台上多了几个脏碟子，打开冰箱查看，外婆做的那几盘菜已经不在了。它们出现在了冰箱旁边的垃圾桶。林意归久久地看着倒在垃圾桶里的饭菜，喟然一声，望向了母亲的卧室。

    从小到大，林意归都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长的漂亮，成绩好，还因为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会毫不吝啬地夸奖她，鼓励她，带她去感受世界，教会她享受生活。

    可她总是觉得母亲和其他人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明明就在眼前，却从未看清过她。她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什么事都不干，只是干坐在那发呆。你会知道她身上很多故事，但没有人知道她的故事，包括外婆他们。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她和外婆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连过年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去过。在家里，她也从不谈起他们，每次自己说起他们时，她都会转移话题。果然今天晚上等到母亲回来的时候，他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也只是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带着的玉镯，沉默了好久后冷漠地说了句，她这几天要加班，没时间。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卧室。“妈。”林意归忍无可忍，“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林遥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小意，你为什么会在这么觉得？”

    “妈，我不是傻子。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说吗？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啊，你为什么要一直逃避，你有看清自己吗？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林意归以为林遥听到这些话会暴跳如雷，会走到他面前扇他一耳光。没想到林遥还是抱着手站在那，平静道：“哦？小意，那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林遥这副表情深深刺痛了林意归，从小到大，他面对最多的就是这副表情，没有一点温度。

    “冷漠。”林意归毫不示弱地盯着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说的是对的。”

    “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丢下这句话，林意归就要跑出去。在她的手指握住门把时，身后传来了母亲依旧冷淡的声音。“小意，外面在下大雨。”

    门口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是林意归的回答。母亲说的没错，今天晚上的雨格外的大，像一把把尖锐的匕首刮，让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街道两旁的树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晃，林意归站在雨中，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她跑到一家关着门的店面前想要暂时避下这场暴雨。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了。

    她蹲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间过去了好久，她倏然低语道：“要是有机会能去到母亲的少女时代就好。”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觉得母亲身上藏着很多的故事呢？大概是每年桃花开的时候，她会小声地说，春天又到了啊。又或许是从未过过的生日，是每年一次的“失踪”.........

    她太神秘了，每次看向她，林意归都会觉得在她那冷淡的面孔下是早已破碎的灵魂。

    林意归这句话刚说出，天际划过了一道闪电，林意归下意识用手臂遮住眼睛，紧接着又传出了一声巨响，莫名的一阵风朝林意归刮了过来。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听见了母亲撕心裂肺地呐喊：“小意，快回家！”

    她还没回过神来，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往下坠。

    直到那道白光划破黑夜，黑暗逐渐消散，她的耳边响起了轻微而遥远的汽车鸣笛声，慢慢地，声音越来越清晰，由刚开始的鸣笛声到交谈声，甚至到后面扫地声都听得很清楚。

    林意归小心翼翼睁开眼，在经历了几秒后的朦胧，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这是哪里？不会是已经到了阎王殿了？可这地方实在是……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

    他心想道。而且明明是突然出现在了街道上，可街道上的人却如没看见一般，眼睛目视前方，走着自己的路。难道是这的人都比较冷漠？不过也是，这是死人呆的地方，怎么还会有管闲事的人。林意归抬起自己的双手，认真端详着自己的手，又抬起脚，跳了几下。

    她的身体好像没多大变化。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她倒还真有些不舍。

    还有母亲，她肯定在找自己，早知道就听她的话了。多大点事，为什么要和她吵，她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本来外婆对她也没多好，总是在自己面前说母亲坏话。她的眼泪划过脸颊。

    她明明说要成为母亲最骄傲的女儿，明明说要和母亲去更多的地方，她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一起去，现在，都因为她的任性……

    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什……什么？她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她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对面站着的女孩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看着女孩呆愣的表情，很明显，他看到自己。这个女孩圆润的脸蛋也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