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废弃许久的琴房传出一段琴声:
初听宁静安详,像开始诉说一段往事;但随着情绪的不断递进,一片疾风骤雨之后,曲调最终转向诡谲忧郁,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正是《月光奏鸣曲》。
窗边的髭切静静聆听,明月投下的光束仿若舞台聚光灯,为少年披上一层梦幻般的银纱……
可明明,沈申才是演奏者。
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少女的指尖在琴键间翩飞,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落到琴键,她恍若未觉。
曲终,没有人立刻站起来。
月光为二人隔开明暗的分界,让整个画面显得浪漫而奇诡。
“每天放学后,我都会来这里弹琴。”
……
无人应答。
“她在哪儿?”有人忽然开口。
“你在说什……”
身旁的髭切优雅起身,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老人机:
“我从没说过,这个号码的主人是我哦?”
【二】
“哈哈哈哈哈——!”
髭切话音刚落,随着一阵尖利疯狂的笑声,一个白色残影飘出琴房;
“想跑去哪儿?”
他紧追而去,进到c栋走廊,沈申却已不知踪影。
“哦呀……有些生气了呢。”
他沿着走廊,一一把门踹开,脸上挂着森然的微笑,仿佛他才是暗夜中最可怖的恶鬼:
“进的哪扇门来着?”
“我可是,记性不太好呢!”
直到髭切踹开卫生间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上面写满了淋漓的血字,然后是晕倒在地上的沈申。
他毫不犹豫地先去扶起沈申。
“唔……”
沉睡的人慢慢睁开眼,当看清面前是髭切时,她猛地从口袋里摸出美工刀,就着这个姿势抵住他的脖子;
少女语气调侃,可直逼要害的刀锋没有半点玩笑:
“‘鬼切’,又见面了。”
髭切举起双手,慢慢向后退去;
直到背后退无可退,他无奈一笑,随即几个动作轻松反制住沈申——
“可恶!”
美工刀脱手掉到地上,髭切弯腰捡起,把刀片收回去,又重新塞回她的口袋里。
“慌慌张张,到底怎么了?”
冷静下来后,沈申借着月光看清来者脚下的影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班长还是像原来那样依靠我比较好。”
“抱歉,我没事。你呢,刚刚怎么样?鹤丸他……”
“吓!我回来了!在找我吗?”
下一秒,鹤丸就笑嘻嘻地蹲在了窗台上。
“高,危险。”
见到鹤丸,沈申反应淡淡地把他拉进卫生间,惹得某人难得局促:
“哈……这是什么,欢迎大礼吗?”
沈申却皱起眉头:离近了些她才看清,鹤丸的棒球棍和白袍都沾上了血,
月光照耀下,更像一只翩跹欲飞的鹤。
见她一脸担忧,鹤丸解释:“不是我的血,我刚把那小子给解决了。”
三人于是交流方才各自的经历,一时间陷入沉默。
“那现在,我们来看看这个吧。”
髭切走到镜子前。
【三】
镜子上淋漓的血字触目惊心——
“给我谩骂,给我砒霜,给我生机与绝望”
“给我苦难,给我疼痛,给我梦想与死亡”
“给我皎洁月光,以洗刷所有肮脏”
“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三人耳边不约而同响起提示音:
“恭喜发现关键线索,触发隐藏支线”
“任务变更中……”
活下去→【找出A班当年的真相】
“警告!检测到npc情绪存在波动,boss危险级别将发生改变”
【S→SSS】
三人对视一眼,髭切伸出手把镜子上的血字抹花——
“看来,要认真起来了啊。”
【三】
“嗯……接下来去哪里呢?班长来做决定吧~”
髭切笑着接过沈申还给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肩上。
“学姐啊,你的校园卡不拿回来真的没关系吗?”鹤丸忽然想到。
“不用,广播室是个圈套——走,我们回教室。”
“A班,一定还隐藏着许多秘密。”
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可要想回到B座,还需要穿越那条走不尽的长廊。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沈申在廊口停下脚步,思考片刻,开口道:
“一会儿我们闭着眼睛、手牵手走,每走一步都要出声计数。”
“遵命^_^”
“没问题!”
……
约三分钟后,三人站在A班前,睁开双眼。
“呼……竟然成功了!!”
沈申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脱力靠在墙上;虽然刚才表现得胸有成竹,但说实话,她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她怕不怕?怕,当然怕。
但好巧不巧,她摊上的两个队友是如此依赖自己的决定,以至于心照不宣地默认自己就是团队首领——
可明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自己更加游刃有余。
方才闭上眼被剥夺视力的那一刻,黑暗中对未知的恐惧席卷心头:
面前有什么?身后有什么?和我牵着手的,到底还是不是“他们”?
但是,“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步数不断增加,她的声音也由颤抖逐渐变得坚定;
因为她感受到了,有一股力量正沿着相连的温热掌心,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口,使她胸膛变得滚烫、步伐变得有力——
那种力量,名为“信任”。
面前的未知不再可怖,似乎只要这样手牵着手走下去,就算并肩踏入地狱也无妨。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最开始的赶鸭子上架,到逐渐习惯于统筹全局;
与其说是他们服从着自己,莫不如说是自己依赖着他们。
沈申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变了。
【五】
惨淡月光下,A班已然变成另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教室空无一人,墙皮尽数斑驳脱落,露出潮腐的坯墙;
桌椅凌乱倾倒,走两步,地上还有不可名状的东西黏在鞋上;
从黑板上一堆触目惊心的“死”字、“学”字和混乱不堪红色油漆之间,依稀辨别出原来写着的内容——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学姐,你来看!”
鹤丸在最后一排冲沈申招手,等她走过去才发现:
自己的桌子早已不见踪影,而邻座髭切的桌子不知何时被画满血红色的涂鸦,不堪入目:
“滚回去!”“x狗”“去死”……
而他的桌洞也未能幸免于难——里面塞满了爬虫的死尸,几只还活着、但缺胳膊少腿的蟑螂顺着桌腿爬到地面,还有不少触角和断腿被黏在桌面上。
“这、髭切,你得罪什么人了?”沈申抬脚躲避着四处逃窜的蟑螂,满脸恶心。
“我得罪的人,嗯……倒不如说,是‘转校生’得罪的人吧?”
饶是爱开玩笑的鹤丸此刻脸色也很是难看:
“啊,说是恶作剧的话就有点……”
“不是恶作剧,是霸凌。”
“对了髭切,把你手表摘下来给我看看。”
沈申突然灵光一闪,接过髭切的手表,前后翻看:
“这手表是你自己的,还是进了副本才有的?”
“我从来不用这种东西呢。”没有时间观念的某千年老刃诚实回答。
“果然……”
查看一番后,她把手表还给髭切:“你这手表价值不菲。”
“一个家境优渥、成绩优等的转校生,被集体霸凌的原因会是什么?妒忌,亦或是其它隐情?”
髭切不语,他垂眸看着桌上的涂鸦和爬虫,随后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饶有兴致地拎起一只死蛾的断翅:
“这个,其实是蝴蝶呢。”
他随手扔掉,脸上浮现出魔鬼般的微笑:
“嫉妒别人可不好,嫉妒会让人化为恶鬼的,为人还是宽容大度一些吧?”
沈申打了个寒战。转校生有可能会被霸凌,但髭切被霸凌?不存在的。
像他那样不容践踏的人,一定会用自卫与反击夺回主动权,
一定。
【六】
这时,角落的一个桌子引起了沈申的注意,她记得这张桌子是小吴同学——不,是那只“人皮鬼”的。
那么,他的桌子里会有什么线索呢?
她把手伸进桌洞仔细翻找,在一堆垃圾和纸团里面,她找到了一张……
自己的素描画像。
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画的。
她福至心灵,又接着把桌洞里的所有纸团一一展开,
果然,无一例外,每一张都是自己的素描画像:有吃饭时的,听课时的,写作业时的,还有……
沈申随意翻看的手忽然停住了。
如果说之前的画像都可以让沈申想象到作画时的情形:
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少年,一面借睡觉的姿势偷偷观察,一面在纸上描摹着女孩的容貌。但只有这一张与众不同——
只有它,是正面视角的。
自己衣衫不整的画像。
“发现什么了?”二人边说边走过来。
沈申吓了一跳,下意识把画像藏到身后;但想到任务要紧,她还是压下那一点难为情,把画纸递给他们,脸色严峻:
“看出什么了?”
“……哦~原来是这种关系呢^_^”
下一秒,纸被揉得稀烂。
“喂你在干什么,我还没看呢!!”
沈申叹了口气。
等等……这种关系?
无暇顾及身旁二人的吵闹,沈申自顾自在一旁坐下,脑海中将少年低垂的眼帘和小心翼翼的神色,与画像里“自己”迷离的眼神和魅惑的微笑反复比对——
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到底是在哪里呢?
“自己”和怯懦的小吴,果真是髭切说的那种关系吗?
脑子好乱。
谁才是最终的boss,问题的关键是什么?
是被霸凌者的复仇,还是爱而不得的纠葛?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