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爱我时，我的心在沉睡；当我爱你时，你的心已冰封——张爱玲

    姜可被查出患有尿毒症晚期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表现得不像一个人，似在问“晚上吃什么”一样，平静地问医生：

    “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

    “满打满算，最多四个月”

    医生的话一出口，姜可的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

    其实这个病也并非毫无生机，只是当医生试图建议治疗方案，甚至才只说一个字时，就被姜可一口回绝，态度坚定。

    她说：“我不治”

    医生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但如果真的有人问，她一定会说：

    治病太痛苦了，我想让爱我的人记住的是，我笑的模样。

    所以之后的那四个月，姜可笑的次数比之前的总和还要多。

    因为以前呐，都是无尽的痛苦。

    这是在蒋宸问姜可，为什么她总是在笑时，她回答他说出来的话。

    签完知情同意书后，医生好心提醒姜可，要她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完成未了的心愿，还祝她一切顺利。

    说到心愿，她还真有，但没夸张到要写个愿望清单。

    她的遗愿就只有一个，她希望蒋宸幸福。

    和蒋宸的相识过程，实话说，姜可认为一点都不美好，她始终觉得她是在犯/罪，而主犯是邹祎骁。

    姜可比蒋宸大三岁，和他的第一次碰面，就是邹祎骁安排的，在一个破旧酒吧里。那时候她23岁。

    她工作，蒋宸上学。如果不是因为邹祎骁，蒋宸根本就不会认识姜可，那么他就不会遭那么多的罪。

    以至于，临到死，姜可都还惦记着蒋宸。不做些什么的话，她心难安。

    所以确诊当晚，姜可给蒋宸打了个电话。

    谈话内容很短，就是简单明了的几个字：

    “蒋宸，我要见你，现在”

    “好”

    若非亲历者，很难想象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曾经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变得如今这般颓靡忧郁，就连声音，也不再那样浑厚。

    再一次见到蒋宸，姜可承认，她是自私的，为了在离世前过上一段好日子，利用一个心早已伤痕累累的人。

    尽管自私，她还是那么做了，也就是在那一天，她和蒋宸在一起了。

    蒋宸无疑是高兴的，可他越高兴，姜可心里就越是愧疚。

    之前他是什么样的状态，姜可心里很清楚，可现在，不过一瞬，就满血复活，得到过再失去，他得疯。

    太过兴奋，蒋宸一把抱起姜可转了好几圈，直到姜可说她头晕，才把她放下来，然后开始想要亲吻她的唇。

    姜可伸手止住了蒋宸的动作。他的眼神太过炙热，这是他爱她的证明，可她却无法再坦然地与他相处。

    她坦白了，声音竟然有些抖。

    “蒋宸，我想有些事，我该告诉你”

    ……

    姜可语气平稳地向蒋宸诉说了所有的事，她的愧疚不安，她对他的感觉，以及她的病情。

    听完全程，蒋宸愣神了很久，回过神来时，他早已泪流满面，神情哀伤，一把抱住姜可，哇哇大哭，鼻子一吸一吸的。

    “呜~姜可，你是个好女孩”

    “是老天待你太差了，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你不用愧疚，你没有伤害我，你不爱我，但在你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你选择陪在我身边，是救了我”

    难得的，姜可有了情绪，听完蒋宸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她被感动到了，有点想哭。

    眼前这个男孩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只可惜她遇到他的时机不对。

    天色逐渐泛白，抱头痛哭的俩人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在蒋宸的强烈要求下，姜可搬去了他的出租屋。

    刚开始的几天，姜可的生活可谓是刺激。

    蒋宸带着她到处玩，各处吃，过山车，跳伞，蹦极，鬼屋……以前没玩过的，她基本都尝试了一遍。

    不过有一道食物，姜可真的是接受不了，可偏偏蒋宸还挺喜欢吃，今天买了明天又去买。

    这东西好像是叫…毛蛋？姜可不清楚，她只知道看到它她会想吐。

    有一次姜可实在是受不了，在卫生间里疯狂干呕。

    在这时蒋宸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的道：

    “可可，我想知道你的情绪，但你脸上只有笑”

    “你为什么总是在笑”

    ……

    那之后，姜可的日子就很平淡了，姜可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看书、写字、养花、散步…还有，等待蒋宸回家。

    休学了半年，蒋宸终于决定返校，经校方沟通，他需要延毕一年。

    当蒋宸打电话来告诉姜可这件事情的时候，听不出来他是什么语气，她以为他心情不好。

    姜可并不擅长安慰人，但她想让蒋宸开心，于是好久没下过厨的她，脑子一热出门去了菜市场，在鱼贩子那里挑了好大一条鲤鱼。

    蒋宸爱吃鱼，这是她对他唯一的了解。

    费了大劲把鱼提回家结果发现鱼还是活的，姜可又无奈地提着袋子下楼。

    下楼总是比上楼轻松，姜可一蹦一跳的，像个小孩子，手上提着的袋子都不再是负担。

    步伐太快，来不及“刹车”，迎面与上楼的蒋宸撞上，蒋宸猝不及防，被姜可撞得身子往后倒，一屁股跌坐在地。

    姜可看着蒋宸，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蒋宸也笑，眼睛一直看着她袋子里的鱼。

    一大束红玫瑰捧在人手里总归是显眼的，姜可想注意不到都难，见蒋宸还坐在地上，她便上手准备扶他起来，状似随意地问：

    “蒋宸，这花”

    “送给你的，可可”

    “以前我送你的花，你都没有好好收过”

    “这次，不许拒绝”

    还没等姜可说话，蒋宸就把花硬塞进她怀里，边拾起她放旁边的袋子边问：

    “可可是要做鱼给我吃吗”

    “你做的我一定不浪费，全都吃完”

    说话还是平时那样贱贱的语气，怎么看，蒋宸都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但姜可还是说：

    “我以为你心情不好”

    “就想做鱼给你吃，哄你开心”

    虽然答案在蒋宸意料之中，他依旧表现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真的吗？可可”

    “我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说着蒋宸动作极轻地牵着姜可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带上了一节台阶，动作显得有些急迫。

    “蒋…蒋宸，那鱼还是活的”

    姜可气喘，说完这句话时她已经冒了满头汗，蒋宸注意到了，二话不说抱起她回屋。

    没过多久，一名医生找上门来，是蒋宸叫来的。

    医生的意思很明确，姜可的肾功能衰竭引起了心力衰竭，导致呼吸困难，之后很有可能引起昏迷，让他们重视。

    确实是这样，那天过后没几天，姜可就出现了昏迷状况，并且，昏迷时间越来越长。短短几天，就到了能从头天晚上睡到隔天晚上的地步。

    蒋宸因此再次休学，变化不仅于此，他开始买花。姜可每次醒来，都能瞧见床边摆着的花束，种类不限于玫瑰，但蒋宸最爱送她的花是雏菊。

    这晚，久未下雨的城市迎来一场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洋洋洒洒砸向地面，冲刷着城市各个角落。但姜可知道，有一个地方无论再怎么被雨水冲洗，它也还是脏的。

    本来和蒋宸约定，晚上她如果醒着，他们一起去公园散步，可惜天公不作美。

    办法总比困难多，好久没用过的投影仪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他们找了一部电影——傲慢与偏见。

    影片开始没几分钟，蒋宸突然很认真地对姜可说：

    “可可，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好像从没了解过你”

    姜可深思了会，对蒋宸笑了下。

    “好呀”

    “那我得从小时候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