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5

    写完论文之后还剩很多时间，我决定看个电影打发时间。

    指尖在屏幕上不断划过，撇到一个熟悉的电影名字，眼前闪过两年前你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直接点了播放键。

    正看到男女主逐渐分道扬镳时，微信提示我收到了一封以前的电子信，我不想中断便设置了静音。

    屏幕上亮起演员的名字，我打开了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封来自两年前的信，信的署名是你。我犹豫良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这封信。

    两年前啊，两年前我们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不知道你会写些什么。单靠回忆我已经想不起我们之间的美好。

    信的开头是你对我一贯的称呼，你写道：

    伊伊，我去看了期待很久的电影，很喜欢，可是我却一反常态地不太想推荐给你。

    电影中的他们太像我们。

    如此契合，如此共鸣。

    我总有种预感，我们可能真的会像他们一样逐渐分道扬镳。

    记得你之前问我的那句话吗？“会不会高中毕业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我当时很有信心地翻个白眼骂你胡思乱想。

    可是如果你现在问我这句话，我想我没有那么多底气。

    可是我又想不到我们会因为什么分开，经历了各种矛盾的我们，会因为什么渐行渐远呢？我实在想不到。

    我们在对方面前掉过眼泪，互相讲述过去的创伤。我们一起买菜回家做饭，互相嘲笑对方的手艺差。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觉聊过天，你的睡相差到半夜把我一脚蹬下床。

    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一定不是距离，我知道你爱我，你肯定舍不得。

    记得你生日的时候我写在卡片上的话吗？

    “我想，有些人爱人的方式是秘密地，无助地。如大火燎原，沉默又绝望，无法收手，又无法开口。

    伊伊，我不救火，我与火一同燃烧。

    我渴盼与你一起熔为灰烬。”

    我从前有过许多朋友，可是我从未建立过长久的亲密关系。

    你是例外。

    我不愿失去你，以任何理由。

    我不想沉默的，冰冷的爱你，伊伊，我迫切地期盼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缱绻的目光，得到死灰复燃的爱。我永远为你驻留，接受你的所有。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记得发信息给我，然后嘲笑我的忧心忡忡，紧接着告诉我你爱我。

    我期待你的回信。

    -- ria  2021年2月15日

    我一遍遍读这封信，一遍遍泪如雨下。

    原来你早有预感，预感我们也会像电影里的男女主一样，从互相吸引走到渐行渐远。

    我想起那年的雪夜，我问你什么是永远。

    你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到：“失去。失去就是永远。”

    是啊，失去就是永远。

    从我望进你的眼睛开始，失去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当我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斤斤计较，失去就成为了必然的结局。

    我迫切地想知道两年前你看这部电影的心情，你是怀着怎样的忐忑写下这封信，然后在结尾试图用轻松的口吻缓解自己的紧张。

    你一定没想到你真的一语成谶。

    又或许你其实早我一步看到了我们的结局。

    早早，原谅我收到这封信后不能回复你，我早已没有同你开玩笑的熟悉感。

    分开后我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我主动同你道歉会怎么样，会不会我们就能走下去，避免分离的结局。

    可是我悲哀的发现，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命运的剧本早就写好，我怎样挣扎都无法改写既定的结尾。

    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够合适，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做自己，而这也是你唯一没有教会我的课题。

    我们走得越远，我越失去自我。我不自觉想要依附于你，为你盛开，为你绽放。

    我竟然，把自己想成了一枝花，而你是摘花人。

    我越来越想做你身上的一枚胸针，或者一个耳钉，而不是与你并肩而行的同伴。

    我迫切地想让你看见我，不断想证明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于是不自知地按照你眼中的标准来塑造自己，最终捏出来了四不像。

    多么荒谬，在自我认知觉醒的关键时期，主体竟然不是我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亲密关系越长久，对你的独占欲就越强烈。不是占有欲，是独占欲。

    我把风筝线紧紧地攥在手心，任何试图上前攀谈的人都会让我心生警惕，哪怕他们靠近只是想欣赏风筝的样式，或者欣赏我放风筝的技巧，我都会大声驱赶。

    之前一直不敢问你：“早早，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有没有觉得厌烦疲倦，有没有觉得我追随的目光让你很厌倦？”

    从前看书里写一方爱的小心翼翼总是无法理解，觉得爱就应该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大声说出来，恨不得用喇叭昭告全世界。

    直到自己淋了雨趟了水，才懂得爱是伸出手却又缩回手。

    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心口揣了个价值连城的宝物，裹在衣服里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一星半点，最好是连个影子也瞧不见。可同时又希望有人瞥见，主动过来询问，然后大声回答那个人：“珍贵的不行，全天下就这一个呢，落我手里了，可不得好生珍惜，如珠似宝地宝贵着！”

    一边沾沾自喜地收紧怀抱，

    一边提心吊胆地害怕失去。

    昨晚梦见几年后我们在高中门口偶遇，你主动上前笑着问我：“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怎么，一点都不想我？节假日也不肯发个信息哄哄我，连句新年快乐都不肯说，害我等你好几年。真烦人，你肯定等着我主动联系你。”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能用从前那种熟稔的语气和我对话，彷佛我们之间从未分开过。

    我笨拙地同你解释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害怕打扰到你，也害怕听到你真的和她在一起的消息。所以干脆从不联系你。

    你温和地望着我，轻声问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当年的原因了吗？”

    我吸了口气，瓮声道：“你终于肯问我了，我一直等着你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我。其实当初我想过要和你道歉的，但是我一直惦记着你给她送花的事，所以等着你先来哄我。之前每次发生矛盾都是我来找你说开，为什么你不能主动一次....”

    你耐心地望着我，等我说完那些旧事后把我拥入怀中，给了我一个长长的紧紧的拥抱——像从前一样。

    我泣不成声，你拍拍我的肩，安慰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在一起，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一直牵着手慢慢走的，说好了要在未来重逢的，我从没有想过要抛下你。倒是你，总想着随时逃跑，不肯给我承诺又总想听我说爱你。”

    说着说着，又抱怨道：“伊伊，你可真是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个别扭的小姑娘。想听情话又不肯展露自己的爱意。明明你爱我更多，却总是捂着藏着，生怕别人发现。”

    我抱着你放声大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向父母诉说自己的难过一样，抽噎道：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对你从来都狠不下心，为什么不能来哄哄我，为什么不能先说一次对不起，为什么要给她送花，你明知道我会伤心。”

    你没有再解释，只是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慢慢走进校园，走过当年我们熟悉的地方。

    一边走，一边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一句一句答，到最后急切地问你，我们能不能和好如初。

    你温柔地望着我，顺顺我的头发，说在你心里我们从未分开过，这几年不联系只是我还在闹别扭，你一直都把我划进了你的未来里。

    你笑着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今天我会遇到你，真以为是缘分啊。”

    我破涕为笑，说以后再也不和你闹脾气。

    你把我拥入怀中，缱绻地轻声道：“再抱抱我吧，闹钟就要响了。”

    我愣在原地。

    真好啊，醒来只觉得怅然若失。我没有和你解释清楚的机会了。

    我们之间那些烂账，永远都算不清。就像你无法把爱放在天平上，一克一克地称重。

    你明知道给她送一样的花，和她一起看我们追过的电视剧会让我伤心，可你依然选择这么做。

    我明知道你无法一心一意，却还要奢求我是你的例外。大概在爱中的人都是如此，总要被伤害一次，才能认清她给你的那份爱，和她给别人的没有什么不同。

    记得后来拍毕业照时，你穿着嫩绿色的裙子，身形窈窕，不曾给我半分目光。

    你和所有人都合了影，哪怕是那些之前你经常和我吐槽的同学，你们都有一张照片。

    但你留给我的，始终是挺直的脊背。好几次我鼓起勇气向你走去，可你一看到我，就转了方向。

    那张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贺卡，上面其实只写了一句话：

    其实我不懂你，但我想走向你。

    我以为毕业代表着释然，代表着翻篇，原来却是决绝和无声告别。

    我明明记得我爱的那个人，她满眼都是我的倒影。

    可是在我后来的回忆里，却想不起她爱我的样子。比起形容她的外貌，我更擅长形容她的背影。

    你总说我心狠，可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人，始终是我。

    你是先说爱的人，也是先抽身而出袖手旁观的人。

    走入大雨时我明明撑着伞，走出时却雨淋满身，形容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