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看向窗外,外面太阳光耀眼夺目,树木郁郁葱葱,许应盯着窗外一切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许应扭过头看向门的方向,就见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披散着头发,眉眼弯弯走了进来。许应盯着她的脸愣住了。
许应没有开口,定定地看着来人,女孩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老式的mp3晃了晃。许应看着这个mp3觉得甚是眼熟,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女孩就先开了口:“这是你的吧。”说着就把mp3递给许应。许应接过,拿在手上转了一圈,抬起头看着女孩,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是我的,请问你是在哪找到的?我找了它好久。”
“这么重要的东西被我找到了不请我坐坐?”许应像是才反应过来,脸上笑容凝滞了一下,连忙招呼女孩坐下。女孩坐下后大手一挥:“刚逗你玩的。我今早去护士站看到护士姐姐准备拿来给你,这么老式的mp3现在用的人可不多了。”说着女孩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除了颜色不同其他一模一样的mp3,“我就是有点好奇现在还在用这样子的mp3的人长什么样,于是就来看看。”
许应看着女孩手中的mp3,有点出神,这是女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相逢即是缘,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陈希。”许应将目光移到女孩脸上,眼光撒下,女孩的笑容耀眼夺目,许应似是被这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我叫许应。”“很高兴认识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送mp3,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在医院待着也无聊我明天再来和你聊天。”说完女孩就往病房门口走,许应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女孩的背影,即使女孩早已离开,许应的目光还是没有收回。
清晨,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许应,我来啦。”陈希早已出院,但她就像是有什么系统每天到点就会出现,这是第四天。许应已经逐渐习惯,对着门口的女孩笑了笑:“来了啊,过来坐吧,今天看看想吃点什么水果。”陈希熟门熟路的坐到她固定的位置,在许应床头边上的柜子上选着水果。突然,一抹白进入她的视线:“诶,这是铃兰?你也喜欢它。”陈希像是十分稀奇,端起转着铃兰花的花瓶这看看那看看就是不放手。
许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希手里动作。陈希没听到许应的回应,放下铃兰,看着许应,许应的脸很白很白,白的能透过日光,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她不由出了神,突然他像回过神一般,脸上带着揶揄的笑:“铃兰象征纯洁的爱情,这不会是你女朋友送的吧。”许应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什么也没说。陈希见许应一直没回应,正准备说点别的,就见许应原本带笑的脸开始扭曲,他的手指关节因紧攥被子而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落,头发也因扭动而凌乱,陈希收了脸上笑容一下子从椅子上蹿起来凑到许应面前,急忙按下呼叫铃,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许应的名字。门口传来器械下的滚轮不断运转的声,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护士医生口中一句又一句快点。陈希马上退开让开位置。
陈希看着病床上那个人越来越苍白的脸,感觉他的生气也在一点一点消逝,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此时,许应略显艰难却坚定的声音传来:“小希……出去等我,我……我很快就好。”陈希下意识想反驳几句,就看见病床上的人扯出一抹笑:“相信我。”陈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陈希靠着病房门,里面时不时传来许应压抑的呼痛声,陈希脑中挥不去许应那易碎的模样,她的心里总是一抽一抽得痛。一阵风拂过,陈希感觉脸上有一丝凉意,里面的声音不止,她的泪好像也未停过。
陈希待在外面感觉自己浑身气力都快散尽,这时病房门终于推开,人人都松了一口气,陈希连忙跑了进去,许应躺在床上浑身卸了力,唯独脸上的笑不变,汗水打湿头发粘在脸上略显狼狈。陈希一句话没有说,只是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头埋的很低很低。
“刚刚吓到你了?”陈希只是沉默着摇摇头,突然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许应:“能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许应看着女孩红红的眼眶,眼中是无坚不摧的坚定,笑着摇了摇头:“癌症晚期,治不好的那种。”病房里长久地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许应打破了沉默:“我都说了,你呢?”陈希缓了很久才道:“车祸,他们说我失忆了。”许应听到怔了一瞬,陈希接着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陈希眼中无过去的一分光彩,看向床头的铃兰花。
窗外鸟语花香,房内又是一片寂静,许应看着这样黯淡的陈希眼中是道不明的情绪,许久许应终于像是缓了过来,声音不如之前一般虚弱,试探的问:“你想要记起来吗?”陈希转过头看向许应,眼中有着光彩,还有粼粼星光,她唇角微微扬起:“说不想也不对说想也不对,或许会遗憾,但我其实更想活好当下,与其去纠结过去已经遗忘的,不如过好现在的每一天。”许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表情呆滞一瞬,跟着陈希一起笑了起来。
太阳的光芒今天的时间里最后一次普照大地。陈希看了看时间拿起手上东西:“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许应点点头:“路上小心。”
又是一天早晨,陈希来到医院,就听到几个面熟的护士在谈论这什么,她有意凑过去听“23床昨天又犯了两次病,已经连续一个月了,但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了,撑过了一次又一次治疗,每次治疗嘴里一直念叨一个名字。”陈希想起许应就是23号床,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凝滞了一瞬,无数个夜里都在上演她之前看到的场景,每天早上她来都能看到他收拾干净的样子,她的眼眶酸涩,但是许应还在里面等她,她收拾好心情,在门口呼了一口气,走进病房。她一进病房就看许应早已收拾整齐,端坐在病床上看着什么,很是入神。陈希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问他:“在看什么?”许应似是才注意到陈希,猛地抬起头:“在看摄影集。”“关于什么的?”“极光。”
陈希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许应手中的东西:“你也喜欢极光?”许应又只是笑笑,就像上次铃兰花一样,陈希也没管他,翻着摄影集,嘴里还在不停说着:“没想到我们俩喜欢的东西这么像,我一直想去挪威看极光但一直没机会。”许应看着陈希眼中藏也藏不住的向往,说:“能麻烦你推我下去走走吗?”“医生允许吗?”“不着凉就行,况且……”“况且什么?”许应收起摄影集,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笑着回:“没什么,我们快点下去吧。”陈希拿起他放在旁边的外套,念叨着:“那你穿多点,五月不冷但也不能给风一点机会。”许应看着陈希将他过得严严实实的较真劲哭笑不得:“好,都听你的。”
医院楼下有个小花园,陈希就推着许应在那里转。五月还不算特别热,是最舒服的月份,风轻柔,树茂盛,花艳丽。两人漫步皆是无言,许应就在这时开了口:“想去挪威看极光吗?”陈希会到的毫无迟疑:“想啊。”“那我们一起去吧。”陈希的脚步停住,转到许应面前:“你再说一遍。”许应笑着看向陈希,语气真切:“我们一起去挪威看极光吧。”陈希表情变为震惊:“这么远你身体怎么办?”“没关系,就当是你活好当下的第一步。”许应的笑还是那样温柔。“我考虑考虑,你的身体可不能胡来,挪威那么远那么冷。”“等你考虑好了,随时告诉我。”
陈希没多久带着许应回去了。许应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么一会已经体力不支,睡了过去,陈希打算先回去了。陈希走到门外,一个医生拦下了她,陈希知道这是许应的主治医生:“陈小姐,借一步说话。”陈希点点头,跟着他走到离病房稍远的地方。
“江医生,是他怎么了嘛?”陈希的声音带着急切带着害怕。江医生顿了顿缓缓开口:“他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三个月,有什么想做的事就早点去做吧。”
陈希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她不知道江医生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脑袋空空如也,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如此脆弱,街道上车水马龙,阳光温暖异常,行人神色匆匆,一切是那么富有生机,陈希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她不断朝前走,似乎是想把眼泪甩在身后,可是泪就像决堤的大坝,一刻不止。
今天早上陈希来的时候,许应还没醒。陈希看着那张比过去还要苍白几分的脸,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下一秒就要从她面前消逝。陈希眼眶泛红,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这才有了些许生气。陈希偏过头去,迅速转回带上以往的笑容:“醒啦。”许应笑着点了点头:“等很久了吧。”“没有,就是昨天你说的事,我同意了。”许应脸上立刻浮现激动的神情。“这么开心?不过先说好,不管你有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不准硬抗。”“好,我答应你。”江医生正好来查房,看着许应脸上的笑,也是笑了起来:“这么开心啊,看来恢复的不错。”许应笑了笑说:“江医生,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江医生一边记着什么,一边回:“什么事?”“我能去挪威吗?”江医生的笔一顿转头看向许应,眼中是无限希冀。江医生笑了笑:“行,不过不能硬撑,多穿点,挪威冷,对了,挪威我还没去过,记得回来和我说说长什么样。”
许应是个效率派,江医生一走就开始订票。等我和许应踏上去挪威的飞机距离许应提出这个建议也才过了两天。
一下飞机,凉意席卷,陈希无比庆幸她出门时给许应裹了一圈又一圈。许应身体本就不好,旅途漫长,他似是有点支撑不住,但他脸上的喜悦不假。陈希连忙找车把他们带到住处,好让许应休息。
他们在乡下租了一间房子,一楼有一整面玻璃,坐在屋子里能看到窗外飞雪,看到夺目极光。可能是旅途太过劳累,许应每天要睡好久好久,久到在挪威这样每晚都有极光的地方许应都还没看到。
这天,许应似是终于缓过劲,晚上都保持着清醒,终于他们迎来了第一个看到极光的夜晚。外面雪花纷飞,屋内壁炉发出劈哩叭啦的声响,暖光照着坐在玻璃前的两人,好不温馨。许应看着漫天极光,目光悠长,转头看向目不转睛看着窗外景象的陈希,他的目光被陈希的项链吸引,眼神变得眷恋,他收回视线看向远方,淡淡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铃兰。”陈希看向身边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里充斥着幸福。“我其实有个未婚妻。”陈希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笑容愈发温柔:“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她是一个特别好强的人。高中的时候她物理不好,但她就是不服输,一个劲的埋头苦学,我说这个人怎么这么执着,殊不知我的目光渐渐被她吸引,我就是喜欢看她不顾一切的模样,她不知道那时的她耀眼无比。”许应身体每况愈下,说几句话就开始喘,但什么都阻止不了他说下去:“就像所有暗恋故事一样,我开始一次又一次制造和她的相遇,买和她一样的mp3,一遍遍翻阅她一直看的极光摄影集。我很幸运,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向她表了白,而铃兰花是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她说……铃兰花的花语……是纯洁的爱。”许应有些体力不支,最后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头慢慢朝陈希的肩膀靠去,嘴里还在不停说着:“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忘了我。”话落许应闭上双眼,鼻间传出均匀的呼吸。
陈希眼眶中蓄着的泪水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许应,你知不知道,有个女孩在高中的时候喜欢了你好久好久。”
陈希和许应没打算待很长时间看完极光的第二晚他们便回来了。陈希把许应送到医院,这几天奔波让许应先休息才是最好的选择。陈希回到家就先睡下,这么多天她也有点吃不消。
夜半,手机铃声响起,陈希迷迷糊糊接起,只听见江医生急切的声音:“陈小姐,您快来医院一趟。”陈希瞬间清醒,连忙换衣服往医院赶。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陈希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赶,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当陈希到达时,晚了,一切都晚了。她踉踉跄跄地扑到具裹着白布的身体前,泪水再也压制不住。
mp3里的歌曲还在不停放着,墓碑上许应笑容温柔,墓前铃兰花洁白无瑕,又是一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