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蔷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回到宿舍后，找到了医学系的同学帮忙化验了那条裙子上的污渍——成分如她最恐惧的预料。
肖蔷终于找到了能够合理解释这一切的脑洞——在金总出差前的晚上，冰白因为堵车在路上耽搁了。很可能有另外一个女孩在她到来之前，误以为那件Chanel白底海军蓝色字母短裙是买给她的，所以就试穿了。
而出去喝酒应酬的金总提早回来了，醉酒中，很可能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当作了冰白，生拉硬拽之间，悲惨的一幕发生了。
这个悲惨的女孩，应该就是纯纯；而另外一个女孩冰白在法式厨房见到的，才是给纯纯买的那件裙子。
肖蔷把这个脑洞告诉了冰白，冰白惊怒之下完全不能理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花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刺激啊。满足的极限就是不断的拉高兴奋的阈值。不断得到满足的人，反而会永不满足。”肖蔷的回答沉重而平静。
“人渣！” 冰白更加气愤了，或许她无法理解这个解释，但是，她内心深处，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因为目前也只有这个解释，能合理串联起王阿姨的反应、裙子上的污渍、金总的大红包、纯纯的妇科化验单等一系列细节。
从后续来看，纯纯还是一个即将上高中的孩子，王阿姨是一定不愿意去公开起诉的，她从感情上也无法在金家继续干下去了，说不定还会自责就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工作，才导致女儿被害成这样。
而这一切，也让肖蔷更加紧张自己在这个别墅的安全，好在，肖蔷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与金家和在一起讲英文。
听金家和说起，他堂哥要回来了，但是金总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其实肖蔷看得出，金家和也不算高兴，他总是说他不喜欢这个堂哥，以至于伯伯金总让他去机场接他堂哥，他也不想去。
“肖老师，你帮我去吧，我要好好复习英文。”他做出了一副勤奋的模样。
真是孺子可教——不管英文说的怎么样，理由是很会说的。肖蔷心里暗笑，就应承了下来。
金总的儿子名叫孟实，这很奇怪，他是金总唯一的儿子，竟然随了母姓。或许是因为他更像母亲？
他的长相确实完全不像他父亲，而他更没有金天良那种不可一世的油腻气质，浑身上下倒是散发着一股理工男专注认真的气质。他身材高大而略显清瘦，脸庞很白净，剑眉星目，眼睛明亮而深邃，鼻梁英挺，向下到嘴唇处弯出一个优雅温和的弧度。
肖蔷不敢去细想他是不是很帅，她一再提醒自己——这个人是人渣的儿子，而他的人渣父亲，就是自己要报复的对象。
在从机场去往金家别墅的路上，肖蔷一边开车，一边听他和他的人渣父亲聊天，好像是在聊公司AI业务发展的事，这引起了肖蔷的兴趣。
孟实很认真地说：“爸爸，国内的法律在AI这一块还是空白，但是美国那边已经有很多知名的作家准备联名起诉了。我们作为企业家不能只想着赚钱，那是鼠目寸光，我们还应该考虑到企业的品牌形象。你成天想着上市，有没有想过上市之后股价靠什么维持？”
肖蔷隐约听到电话那一边的回答：“就是应该趁着国内法律空白，赶紧大捞一笔。儿子，你要记住，我们是玩资本的，不是玩感情的。感情没意思，不好玩儿。但是资本很好玩，一夜之间就能一本万利！”
孟实叹了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商机很可能也是一种危机？贪图眼前的小利，将来很有可能栽大跟头！”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听话，现在长大了更加不听话了，我让你在美国读PhD学的就是AI，我们现在怎么能够不物尽其用呢？”
“不是物尽其用，是人尽其用，我终究，也是个人，不是AI，”孟实悻悻地压低了声音：“爸爸，你还是要多关心人，特别是你身边的人，你有多长时间没去看妈妈了？”
电话那边直接挂断了。
孟实的脸色非常难看，却又好像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可是这一切，却都在肖蔷的意料之外，肖蔷并没有想到，一个冷酷人渣的儿子，看上去竟然有一点温度。
而且肖蔷是真心认同他的观点，她自己心里也有话不吐不快：“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对，科技的发展确实是应该有边界的，而企业家应该学会尊重。”
“你不是来给家和补习英语的吗？你一个文科女，懂什么啊？”孟实的眼神似乎有所动容，可是口气却很冰冷。
肖蔷也不卑不亢：“女的又如何，世界上第一个程序员就是女的；至于说文科嘛，没有文艺复兴解放人性、解放思想，哪有后来的地理大发现和科技大爆炸？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可以发表对科技的看法。”
或许是因为肖蔷心中怀有对这些资本家的恨吧，所以她也并不畏惧他们。
而孟实却对肖蔷表现出了一种全新的态度，他变得客气了很多：“虽然，我不一定认同你的看法，但是我还是认同你表达看法的态度。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其实是一种真实的表达，但是，当人在金字塔塔尖呆久了以后，就逐渐听不到来自下面真实的声音了。”
肖蔷笑得很不屑：“但是，你们还是需要听到真实的声音，因为金字塔塔尖终究还是以庞大的塔基为基础的。”
他的表情反而更加惊讶了，但是他迅速掩饰住自己表情的变化。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启了新话题：“对了，你的英语水平到底怎么样？我看家和也就是把雅思单项考到了5.5而已。”
肖蔷当然不能让家和立刻全科均分考到5.5，不然怎么在金家继续潜伏呢？
当然肖蔷表面上的解释是：“家和一开始是想把全科均分考到5.5就行，但是有时候他的单项会只有5，所以我现在想让他的一些单科尽量上到6，这样平均下来全科才能到5.5，他很接受。我个人的话，是7.5左右。”
“这个成绩对于没有留过学的人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他由衷地赞叹道：“你是哪个学校英语系的？”
“我是S大中文系的。”
孟实再次展现出惊讶的表情：“你的知识构成倒是很特别。”
肖蔷倒是非常平静：“是的，我们中文系很多人都是不屑于学英文的，但是我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些特别的长处。”
“我从高中起就在美国读书，所以现在中文反而变得很不好，我恰恰很需要你这种特别的知识构成。我回国之后有一些个人业务，希望你可以定期给我做助理，特别是帮我解释一些国内的情况。这个工作不会耽误你给家和的补习时间，稍后我会让人给你送合同。”
肖蔷从来没有想到——考编失败、考研失败的自己，没有跑过一天人才市场，就想宅着写网文，竟然莫名其妙找到了工作！
又或者说，是工作找到了肖蔷。这份工作酬劳过得去，内容也轻松，不耽误肖蔷写网文，更不耽误她的报复计划——因为她发现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金家活动。
所以，肖蔷开始了下一步的活动——她瞄准了新的角色。
因为她听说，最了解领导的人，不一定是他的老婆，而很可能是他的司机。
金家的专职司机老程，最近却遇到了麻烦事——金天良说老程开车时不小心刮花了他的劳斯莱斯车，而后一改往日对老程的温和态度，一直念叨着如果重新修补劳斯莱斯车需要50万-100万左右。
这对老程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何况他接下来即使在金家干下去，也不见得能攒下这些钱。
这个时刻，老程想起了前些天离职的王阿姨，心里五味杂陈。
老程去恳求了金天良几次，可惜效果不佳。肖蔷虽然之前生过老程的气，但看着他快50的人了，每次被金天良骂一通之后黯淡灰败的脸色，心里也很难过。
而且在肖蔷看来，老程的过错可大可小，因为金有很多辆豪车，而对于一个老总来说，一个可靠的司机有时候比一辆豪车更加可贵，只是肖蔷复盘了她能想到的一些细节，却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直到那天，冰白跟肖蔷说起了金的一些晚间活动，肖蔷突然想到，老程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因为金总去了他平常从来不去的全新会所。
可是这些隐秘之事究竟是什么，就是连冰白都无从得知的了，毕竟，明面上，金总仍然只是冰白的领导。
而肖蔷则想到了自己的“领导”——孟实，他眼圈最近经常会有一点发黑，肖蔷猜想，或许他是陪同他爸爸一起去那些场合了。
肖蔷需要找一个借口，可以自然地增加和孟实接触的机会——她忽然想起来，她帮孟实做过不少次现磨的flat white，孟实比较习惯喝这种口味浓重的咖啡。
肖蔷自己试过，只要在下午喝过星巴克的flat white，晚上就绝对睡不着，那么，孟实就不失眠吗？
在孟实又一次让肖蔷点flat white的时候，肖蔷问了他这个问题，他说他以前读PhD要经常在学校的图书馆熬夜。他不喜欢抽烟，只能用咖啡来保持精力，即使会影响睡眠，他也习惯了。
“我是戒不掉这个咖啡的。”他苦笑道。
“不用戒啊，你可以继续喝咖啡提神，我有别的办法帮你助眠。”肖蔷暖暖地微笑。
他疑惑地看向肖蔷，肖蔷怕他想歪了，赶紧一本正经地补充：“我家有祖传的煲汤秘诀，我姥姥传给了我妈妈，我妈妈传给了我，绝对安神助眠。”
他还是不太相信，肖蔷就自告奋勇每天晚间煲汤给他送过去。
他犹豫了片刻，把他家的住址发给了肖蔷。
肖蔷这才发现，他竟然不时常和他爸爸住在一起，而是经常住在金家大别墅不远处的一座豪华大平层里。因为他还是比较适应私密空间，不喜欢家里常驻司机、保姆等人，只是定期叫家里保姆过去打扫。
他给这个豪华大平层起名叫“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他还真是个理工男。
有一次，肖蔷给他送汤，他还没回来，棕黑色大门锁闭着。
肖蔷就坐在门口等他，趁机用手机码字，更新新开的网文。
谁知，她没有留意到周围，而孟实竟然不知不觉间，站到了她身旁：“你在我们家的网站当写手？”
肖蔷惊叫了一声，立刻恢复了平静，向他解释道：“我跟风写着玩的，最近刚开了一个霸总甜宠文。”
“很少能见到你这么慌乱的样子，我猜对了。“他倒是笑得很开心，还有点小得意。
肖蔷进门放下了汤以后，他又说起，今晚还有从会所带回来的鲜榨果汁，如果不喝就会坏掉，问肖蔷要不要一起喝。
肖蔷一听说他是从会所回来的，立刻就想知道更多消息，但还是给出了合理解释：“红毛丹和火星果的果汁还是挺特别的，我也想尝尝，谢谢你，孟总。”
“是我该谢谢你，你的汤最近确实帮助了我的睡眠，白天我的心情也更好了。”他的微笑很温和，甚至是很温柔的。
肖蔷低下头微笑，但不看他的笑容。在和他聊天的时候，肖蔷时刻希望，他们的距离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作为下属，我也希望孟总有好心情。”
“但我今晚的心情不算好。” 孟实的脸色有些沉下来了，他放下了莹白果汁半满的水晶杯，走近了肖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