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两侧撑起棚子,商贩挨着摆出摊。日暮西山时,炊烟笼了天色,灯火点起在天底下镀了金边。
街市上人影多起来,都想夜色早点盖下来。
一片青树翠蔓间红亭被掩,青年百无聊赖的勾着绿树枝条。
今日灯茶节,他从家里出来就直奔翠庭,还没来得及和伯父打招呼。永静苑很大,翠庭是时星源单独划出来种绿植的一块,平时等他也只能在这里等。
结果今天已经来了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见到时星源的人影。人呢?不是说好一起去看夜戏吗?晁秉玩起了自己衣服上的珠玉。
他站起来在亭子里走两圈,珠玉银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身后传来脚步声,晁秉俯身观察着一只绿藤。
来人见他没有理会,脚步一顿:“久等了。”
“本来是马上要过来的,但父亲让我去见舅舅,他从蜀州赶来专门想见我,我不能不去。”
晁秉嗯哼一声。
时星源松了口气:“我已经来的很快了,走吧。”
晁秉也不装样子,一把揽过时星源的肩膀:“听说茶楼出了新章,陪我去听听?”
时公子嘴角抽了抽:“懒得去听那些胡扯,糟心。”
又拍掉他的手走到前面去,抱臂无言。
夜色渐浓,几簇烟火点燃了气氛,锣鼓声在虹桥两岸响起。
晁秉站在桥上,想起了还在家被迫留下参与无聊会议的父兄。每年这时,家中上下就要准备采秋茶的事了,尽管可能还要再过半个月的样子,也会在今天开大会。夜戏要唱九场,等会开完时就只有三场了,后三场不长,兄长每年都说不过瘾。
晁秉对家里的事不上心,毕竟继承家业这事也轮不上他,偷偷摸鱼翻墙上树什么的家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看他喜欢练武也就顺着他来了,反正不闹出事来就没事,所以采秋茶这事也用不上他,早早的放他出来玩了。
如此对比,兄长真可怜。过个节都不能,要听那些老头子训话,又安排雇员的活计。
看来得给他带点好玩的玩意儿回去安慰一下。
时星源看着桥下的河灯没有说话,良久才皱眉:“方师弟说等我们一起看夜戏的,怎么不见他人?”
晁秉倚着栏杆:“他想早些去站位呢,估计等你等得久了索性不等了。”
时星源“啧”了一声。
夜风吹拂,带着些许凉意,各色灯笼轻轻晃着,对岸的灯又亮了几排,灯火阑珊。
两人随人群到了对面的主街,虹桥上已经很是热闹却仍不及街上这般,人头攒动摊上琳琅满目,灯光人影都挤入视野。
晁秉没走两步就抱了一堆玩意吃食。
时星源则关注其他事:“没看见几个巡逻弟子。”
“会不会玩去了?”晁秉有点抱不住,快速解决了一个饼。
“那也不该只有这几个人,”时星源蹙眉,“段师兄也不在。”
晁秉:“这确实有些不太对。”
街上人越来越多,人挤人的很难不出事。晁秉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还在。然后转念一想,谁会没事来偷他啊,但凡长了眼睛都看得出自己惹不起。
万一真有人想来试试,也会在看见时星源的那一刻退缩,毕竟大家都认识时大公子,不想还没动手就进司御厅。
晁秉想着,向时星源投喂了一块肉干。
时星源别开脸:“吃你的。”
晁秉哈哈一笑收回手,一口咬住再一僵。
靠,牙好疼。
他默默的把肉干放回袋子里。
人群突然四散场面有些混乱,晁秉被几个往后退的人撞了肩,时星源扶住他随手接住被撞掉的纸包。
晁秉一股脑把怀里的东西全丢给时星源:“我去看看。”
时星源:……
林潜先才从人群中钻出来,撩开刘海看见一个着琼琚罗裙的女子揪着手帕骂贼。
林潜先朝着姑娘指的方向追去,地上人多他便使轻功,找寻着小偷的踪迹。
底下一抹青绿色一晃而过,引起林潜先的关注。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在人群里与几个人纠缠着,看来是打起来了,他飞跃而下提起那个趴地上的人。
林潜先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周围人都愣了愣。
那小贼以为自己被捕了,连喊饶命。下一秒,对方把他放在一边直冲青衣少年去了。
小贼:?
林潜先刚提起地上的人,就对上青衣少年的眼睛,视线下移锁定到精致的荷包,一个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他将人一放,心道奇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想不开不学好偏学人家做小偷呢?不等他想明白,他的手先一步动作。
晁秉一惊连着后退两步,对方两步冲过来,出招欲遏制他的双手,晁秉灵活躲开。
林潜先出招又快又狠,晁秉再灵活也招架不住,碍于手里拿着别人的荷包不好用手挡,更何况对方就是朝着这荷包来的,点地跃上屋顶举剑鞘横在身前。
林潜先拔剑劈下只觉虎口发麻,察觉对方不简单便换了个以柔克刚的方式挽剑刺去。
晁秉格挡三剑,侧头一削,提点劈一套后借着重剑的力道扭转形势。
林潜先节节后退,移步击之。对方的剑长且重,剑身呈银白色分明不似重剑,林潜先直直对上又险些将剑振掉。
他只是凑个热闹,随便帮人拿回荷包,捉人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他挑剑欲夺晁秉手里的荷包,晁秉收不回来只好将其抛出。
林潜先收剑去接,晁秉扫剑逼退他。下一秒,林潜先跃上晁秉的剑尖,借力抓住荷包。
晁秉:!
啊,不是?这人武功这么好为什么还要逮着个荷包不放啊?你那兄弟偷窃你不救人你抢荷包?
晁秉向前一步……
“喂!你在干什么?还不下来!”
时星源站在底下,身边跟着方成逸等闻声赶来的时家弟子。
晁秉回头见林潜先不跑反而下了房顶就也跟着落地。
方成逸跑到前面来:“林少侠你没事吧?”
林潜先打开双臂示意没事,又展示刚抢回的荷包,方成逸接过转交给那个姑娘。晁秉看了看他们,又看向时星源:“这是怎么个事?”
时星源没有直接回他,而是让时家弟子把人押到司御厅,顺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一个小弟子。几个小贼机灵的很,混在人群中找寻目标,趁那些倒霉蛋说笑玩乐时把他们围住挤得不好活动,趁其不备偷取钱袋,今夜已经得手了七次。
“他们玩得一手调虎离山,段师兄他们那鬼鬼祟祟的几个也抓住送到司御厅了。”
林潜先在一旁听着又问了方成逸,才明白这“司御厅”原来就是局子,是各世家部署在管辖范围内的执行机构。
他看晁秉和时家公子关系好像不错,想来肯定也不是小偷了,怕不是也是个什么世家公子。
时星源也才从方成逸那了解到林潜先,晁秉这时问起他便道:“是个姓林的游侠,今天和方师弟一起看夜戏的。”
于是晁秉转头看去,两人对上目光。
刚刚脑子不清醒,林潜先也没来得及看清,这么一看晁秉还真是个富贵公子哥。
一身白绸作点缀的青锻长袍,袖口穿丝,手臂颈肩腰都配着珠玉银饰,一枚美玉佩腰间,金贵又清雅。
贵公子,真的很贵。
晁秉看了两眼便回头:哦,原来是个白衣大侠,不,少侠。
林潜先咬咬舌头,骂自己怎么会觉得这样的贵公子是小偷,看来晚上的脑袋确实不好使。
方成逸吱声喊他:“林少侠,怎么了?”
林潜先:“这位公子是谁?”
“诶?”方成逸震惊,“这位就是晁二公子啊!”
林潜先猛地回头,晁秉长这样?难道不是个壮汉吗?
“……啊,原来如此。”
晁秉又转过来看了看,时星源不耐烦的在他背后一推,他深吸一口气走来抱拳行礼:“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少侠勿怪。”
林潜先回礼:“公子客气,说来还是我的错,当请你莫怪才是。”
他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来道歉,好尴尬,是这么行礼的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等他回神,人已经走了。
林潜先咬咬指甲。晁秉,非修习世家,五清仪榜第五名,执重剑,天赋异禀,发小身份不一般,年少出名。
林潜先一个激灵,拍上方成逸的肩膀,他找到主角了!
“方兄,你说的那个房在哪儿?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吗?”他目光灼灼。
方成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