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16

    陆辞告诉我,现在他们一家姓沈,住在两千多公里之外的东洲市。

    每次听到他吐露新消息,我的心都会暗暗刺痛。

    为了躲我,他们跑得够远的。

    我没听医生的劝阻,办理了出院,跟陆辞踏上前往东洲的飞机。

    和江城不一样,东洲是个多雨潮湿的地方。

    刚一下飞机,皮肤被粘稠的空气裹挟。

    我们行李不多,陆辞说叫一台车,被我拒绝。

    我坐上公交,打算仔细看一看,这一家人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东洲的景象在我眼前匆匆略过。

    可我脑子里还是不断萦绕那场车祸。

    眼前的东洲景象如同不断冲刷的海浪,试图冲淡这段记忆。

    可它却像一条搁浅的鲸鱼一样顽固。

    一直到终点站,我都没能走出回忆。

    陆辞提醒我下车。

    我们租了一台车,开往别墅区。

    小区封闭管理很好,我们进不去,只能在外边干等。

    两个小时后,一红色的奔驰跑车开出小区。

    不用陆辞提示,我便认出那是沈家的车。

    开车的是一个中年贵妇,是全家福里的妈妈。

    与记忆中那个为了保护我豁出性命的妈妈,没有半分相似。

    我们一路跟随。

    她去高铁站接上一个男青年。

    男青年眉飞色舞地跟她分享着新鲜事,而她,则像一个慈母一样关切。

    男青年就是全家福里,我的小弟,黎白。

    哦,不。

    他们现在姓沈,他是沈白,那个贵妇,叫沈夫人。

    内心油然而生了一种自虐地快感,我让陆辞继续跟着他们。

    和「家人」共度一天。

    我们始终跟在远处,陪着他们吃饭、逛商场、买衣服。

    陪他们在一家商业大厦楼下等待。

    一名中年男人走出来,他是我曾经的父亲,现在的沈先生。

    他先是拥抱了一下沈夫人,随后满眼欣慰地拍了拍沈白的肩膀。

    好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我们继续跟随,陪着夫妻俩去街市买菜,沈白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游戏。

    我们远远地目送他们回家。

    我想接下来的场面,大概就是母亲在厨房煮饭,儿子陪着父亲等待,时不时说上两句话。

    最后,三口人和和美美地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愉快地聊天。

    母亲和父亲大概还会叮嘱儿子注重营养、少吃外卖,又或者和儿子吐槽父亲忙工作,总是疏忽她。

    总之,不管他们谈论什么,都不会提起。

    二十年前,这个家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

    一整天,我滴米未进。

    17

    当天来不及回江城。

    我们在快捷酒店开了两个房间。

    晚上,我洗完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眼前总是浮现出我幻想中,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场景。

    我一阵烦躁。坐起来,随便披了件外衣,敲开了陆辞的房间。

    「什么事?」他有些意外。

    一边擦头发,一边侧身让我进屋。

    他身披浴衣,浓重的水汽从领口涌出。

    我并不想走进去,只是把门依在身后,控制不住地咬住下唇,我不知道怎么说。

    慢慢,我心头淡出两个字——报复。

    「我要报复他们。」我终于开口。

    「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陆辞皱眉看了我许久才说:

    「我只是带你来看他们,不是为了让你报仇。更不想把我自己牵连进去。」

    「明天我就回江城,其余的事你自己定就好,不用告诉我。现在,我要睡觉了。」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当作没听见他的话,一步步向他逼近。

    「陆辞,你以为你可以脱身吗?别忘了,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当年哪怕你爸还有一点儿良知,说出真相,我都不至于受这么多年的苦。你知道我在孤儿院,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陆辞局促的看着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又向他走进几步,然后,剥落披在肩上的外衣。

    我身高165cm,90斤。

    除了那件外衣,身上只剩了一件薄纱吊带睡裙,连内衣都没穿。

    白皙的脖子和锁骨袒露在他的视线中。

    胸前的起伏被睡裙隐隐遮盖。

    陆辞在看我,他呼吸变得不均匀。

    清凉的口气微微喷在我的面颊和锁骨上。

    我微微低头。

    「陆辞,帮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18

    我觉得陆辞算不上什么君子。

    但绝对也说不上是个小人。

    他看了我许久。

    我知道,他在隐忍自己的欲望。

    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外套,重新披在我身上。

    两手扯着衣领紧紧将我胸前护住。

    「不管你让我帮你做什么,都不该出卖自己的身体。」

    我凄惨地笑笑。

    「但我现在,也只有这副身体能拿出来做交换了。」

    然后冰冷地看向他:「不是吗?」

    不知道是被我的言语刺痛,还是他内心所谓的愧疚。

    陆辞最终松口。

    「让我考虑一下。」

    我离开了他的房间,开始彻夜难眠地等待。

    自从他出现,我的生活里总是陷入被动地等待。

    等待亲子鉴定。

    等待事实真相。

    等待他的帮助。

    不过,只有这一次等待,才是我心底真正的欲望。

    是的,我要报复。

    来到东洲之前,我曾想过一种潇洒的方式。

    和他们坐下来,面对面声泪俱下地谈一谈。

    如果他们是人,总会软下来像我道个歉,哪怕道歉也是假的呢。

    但直到我陪他们一起过完了这一天。

    我才醒悟过来,他们是踩着这具行尸走上享受着一切。

    别墅、豪车、美酒、鲜花。

    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建立在我的苦难之上。

    他们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愧疚,步履从容。

    以为逃离二千多公里,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个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加入那个温馨、简单、谈笑风生的晚餐?

    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女儿,就要把我扔下?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所有计划开始清晰起来。

    可能人生就是存在这样一种极限。

    已经忍了二十年苦楚的我。

    从今夜决定,彻底走出自责的漩涡。

    我要将所有苦难全部反弹给沈氏一家。

    他们已经过得足够幸福了。

    总得换换口味。

    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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