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投火

    在梁元简原先的计划里,今天她会找时间去和岑丹阳以及仓库那边说一声,告个假,然后准备准备明天去黑市。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好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今天梁元简突然接到了一个有点特殊的“死了么”订单。

    死者在内城。

    往常义庄也接到过内城的殓尸任务,只是那次擂台赛的事故后,徐叟怕梁元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都是徐叟亲自去内城收敛尸体。最近死亡人数激增,徐叟天天忙着烧尸体,实在挪不开身,不得以才让梁元简去内城殓尸。

    焚烧火化尸体这件事,徐叟从不假手于人。梁元简也默契地没有追究原因。

    再一次来到内城门口,她内心还来不及感慨,接应的人就到了。回想着徐叟的百般叮嘱,梁元简时刻小心,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小命。

    前来接应的人,也是个凡人。一身青衣,长相姣好,只是神情木然,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大化城内城禁止凡人擅入,并不意味着内城没有凡人。实际上,内城也有凡人生活,这些凡人基本上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修士饲养的奴隶。

    是的,这个世界,有豢养奴隶的传统。

    这些奴隶是真正上的社会底层,他们被视为奴隶主的私有财产,没有任何人权,生死全部掌握在主人手中。

    书上说,相较于修真界其他的地方,大化城豢养奴隶的风气已经算轻的了。饶是如此,在仓库搬货那段时间,梁元简也听到过八卦,大化城豢养奴隶的修士,起码上百。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修士的压迫真的无处不在啊。

    面前的这个青衣接应人,也是个奴隶;将要收殓的尸体,生前也是奴隶身份。

    接应人带着梁元简从后门进入这个奴隶主修士的府邸。一进门,迎面而来一股扑鼻的异香和浓郁到泛滥的灵气。

    如今,梁元简身体里五种灵力都已经饱和,不需要默念心法,她也能很轻易地感受到环境中的灵气。

    这个宅邸的灵气多到异常,又听徐叟交代过,这家主人是个很厉害的鹰卫,梁元简行事更加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走过一条蜿蜒石子路,再穿过一道古朴的月洞门,梁元简终于见到了此次殓尸的对象。

    她身上遍布撕裂的鞭痕,皮肉血淋淋地裸露在空气中,原本白色的衣裙被血染红得深浅不一,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假山石。

    她还活着!

    尽管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这女人确实还活着啊!

    梁元简不敢提出异议,脸上一瞬间的震惊也趁着青衣人不注意,迅速恢复如常。除了藏在衣袖中悄悄颤抖的手,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完美无缺。

    梁元简按照收殓死尸的标准收殓了地上的白衣女人。白衣女人没有反抗,可能是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她很轻易地被梁元简装入殓尸袋中。

    好在青衣人并没有检查殓尸袋的意思,梁元简松了口气,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因为她偷偷地给殓尸袋留了缝隙方便流通空气。要知道,殓尸袋为了尸体防腐和隔绝气味,完全封死的话,殓尸袋就是一个没有一丝空气的真空袋。

    出了内城,确定无人注意,梁元简赶紧把殓尸袋留的缝隙扩大了些,然后加快回义庄的速度。

    回到义庄的时候,徐叟刚烧完一具尸体,正坐在石桌边休息,便看到梁元简扛着殓尸袋往西厢房跑。

    东西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怎可把尸体搬到这里?简直胡闹!

    徐叟喝声叫住梁元简;梁元简脚步微顿,仿若未闻,继续朝西厢房走。

    徐叟觉察出不对劲,跟上梁元简,径直到了她的卧房。

    只见梁元简从殓尸袋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女人,动作轻柔地放到床上。

    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纤细弱小,我见犹怜。

    徐叟走上前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女人活不成了。他接触过太多尸体,这个女人和那些尸体一样,身上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没用的,救不活了,只剩一口气了。”徐叟不轻不重、语调平缓地下了这个结论。

    闻言,梁元简停下在药箱里翻找的动作,二话不说,直接将徐叟赶出屋外,关上门窗。

    徐叟又坐回石桌,继续喝酒。

    确定关好门窗,没有被偷窥的可能后,梁元简站在了床头,眼看着一身血污昏死过去的女人气息减弱,她犹豫的心变得坚决。

    她在岑丹阳的藏书中看到过一个功法,它没有名字,只用来让渡灵力。这是个很简单、很基础、几乎人人都可以学会的法诀。梁元简很容易地就记住了,并且记得很牢靠。

    她轻轻握住床上女人的手,她的手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仍有凝脂般的触感,细嫩得不像话。

    这是梁元简第一次与人手指相扣,没有旖旎的暧昧,只有救命的迫切。她默念让渡灵力的法诀,蓝色绿色开始源源不断地从梁元简的掌心传递到这个女人的掌心,然后进入这个女人的身体。

    可惜,更多的灵力从女人的身上散溢出来,重新变成淡淡蓝色和绿色的光点,飘荡在空中。

    梁元简仍不死心,哪怕耗损过多,还是有一小部分灵力进入女人体内了不是吗?她加大灵力传输的力度,等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疲乏,梁元简顺手拉了个凳子坐下。

    至始至终,梁元简都没有放开让渡灵力的那只手,直到床上的女人睁眼醒来。这女人挣脱开梁元简的手,神情复杂的盯着她。

    梁元简累到喘息,坐在凳子上休息。

    她无法形容这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自己阅历简单,读不懂其中复杂的情绪。梁元简只好尴尬地朝她笑笑,以示回应与安抚。

    梁元简问到了她的名字。

    她说,她叫“白鹤”:纯白如雪的白,鹤立九霄的鹤。

    白鹤还是死了,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吐了一大口血,带着笑,然后死了。

    名字,是她留给白鹤最后的东西;也是她留给世间最后的东西。

    很久很久以后,梁元简才知道,白鹤确实救不活。不止身体的外伤,她体内的器官和内脏早已碎成一片浆糊。梁元简疯狂地给白鹤输送灵力,不过是加剧白鹤的痛苦罢了。

    白鹤,成了梁元简烧得第一具尸体。

    本来徐叟还是不同意梁元简来焚烧尸体的,但他没拗过她的恳求与坚持。

    梁元简不顾徐叟的阻拦,没有给白鹤穿义庄给尸体的统一的衣服,而是花30灵板给白鹤买了件纯白色的纱裙。她给白鹤化上漂亮的妆,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在她的尸体周围摆满了白色的飞燕花。

    事出突然,梁元简跑遍整个外城,也只找到了飞燕花是白色的。

    白色,是最适配白鹤的颜色,她想。

    最后,梁元简一把火点燃了白鹤身下的引火柴。飞燕花在烈火中摇晃,像极了一只只飞腾的白鹤。最后,火势渐大,飞燕花渐渐枯萎,一切都被烧成灰烬。

    这是第一次,梁元简直面他人的死亡。

    她没有感到恐惧,而是充满了愤怒。

    死亡固然是每个人的必修课,但花样年华的人不应该以这种荒谬的、惨烈的方式死去。他们应该在将就木年纪的某一天里,由亲朋好友陪伴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回忆着年轻时的喜怒哀乐,然后安详地离开。

    梁元简心里郁气难消,跟徐叟交代一声,跑去铁匠铺打了一夜的铁。

    岑丹阳看她一副受了刺激拿拿打铁发泄的样子,心中好笑,但也没太管她。

    不寻死就成!

    这一晚,梁元简打了13把菜刀,5把镰刀,4把砍柴刀。

    好家伙,心里这火气是真不小!

    第二天早上,岑丹阳看着这一堆刀具,发出感叹。目光一瞥,又见梁元简累瘫毫无形象的呈大字型平躺在地上,岑丹阳心中的无语胜过好笑。

    “跟你说个事,今天往后的两三天我有事出城一趟,有几天不会过来,希望你不要担心。”

    “出城啊,城外可不太安全哦。”

    不安全就不安全吧,黑市总是要去一趟的。梁元简很累,没有再回答岑丹阳,之后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醒过来,身上的酸痛疲惫消失,力气恢复了大半。梁元简调息感受了一下,身体为救人耗尽的灵力又重新充盈至饱和。

    屋子里,昨天打造的一堆刀具已经消失,梁元简估摸着,应该是岑丹阳拿到铺面去售卖了。

    她本想找到岑丹阳当面告别,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她的人影。梁元简习惯了岑丹阳的神出鬼没,没太在意。

    令她意外的是,她在书房的书桌上找到了一把短刀。短刀下面压了张字条,字条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的,不过不难辨认上面写的是“防身武器”几个字。

    梁元简笑了,笑得真切,被人关心的感觉真不赖!

    她将纸条折好放入怀中,又找了块布条将短刀刀刃包好,把短刀藏在了宽大的衣袖里。最后简单乔装,换了件衣裳和面具,直接出城了。

    梁元简得在日落之前赶到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客栈——七宝客栈。

    只有在七宝客栈里,才能买到黑市的具体位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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