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卡尔·奥德赛站在崭新的木制路牌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叶脉间凝结的露珠映出他乱糟糟的栗色卷发，以及左颊那道被荆棘划破的浅痕。

    "这里可比《大陆风物志》里描述的漂亮多了。"他自言自语道，目光被镇口崭新的铸铁路灯吸引。玻璃灯罩擦得过分锃亮，连锈迹都像是刻意涂抹的装饰。

    石板路两侧的店铺挂着鲜艳的遮阳棚，卡尔注意到所有橱窗都贴着同一张色彩鲜艳的马戏团海报，日期显示是今年的满月日。当他弯腰系鞋带时，怀表链垂下来扫过地面，表盘上的了指南针正在玻璃罩里跳踢踏舞，活像嗑了兴奋剂的芭蕾舞者。

    "需要帮忙吗？"

    卡尔险些撞上来人胸前的黄铜望远镜。他仰头看见一张俊朗的笑脸，金发青年至少比他高半个头，崭新的猎鹿帽檐下漏出几缕打着卷的发丝。"我是韦尔斯，这里的...呃，向导。"青年说话时，真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右手不自觉拨弄着皮质挎包的搭扣，"你看起像需要热汤和软床的旅人。"

    "卡尔·奥德赛，正在进行第一次环大陆考察的冒险家。"他说出这句话时，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怀表盖上的放大镜反射着阳光，在他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光芒。但没注意到韦尔斯听到“冒险家”时，眼中闪过的兴趣。

    通往旅馆的碎石小径铺着整齐的鹅卵石，卡尔假装研究路边的青铜雕像，实则用余光观察韦尔斯。青年皮靴每次落地都精准避开所有开裂的石板，就像早已踩过千百遍。当他们经过喷泉时，池底的银币在日光下闪烁，卡尔数到第39枚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镇民是有什么强迫症吗？每枚硬币都是正面朝上。"

    "这可是凯卦镇著名景点——强迫症喷泉。镇长为此专门成立了'硬币矫正纠察队'，现在连三岁小孩扔硬币都会用游标卡尺校准角度——顺便说句，您鞋带左右长度差了两毫米，需要帮您重新系吗？"卡尔闻言挑起半边眉毛："您该不会在镇议会兼任'鞋带对称委员会委员长'吧？"

    "当然啦，我只是开个玩笑。"

    十二扇花格窗同时发出吱呀声，好奇的脸孔在帘幕后一闪而逝。

    "镇民似乎对外来者很感兴趣？"

    "他们只是...呃，热情。"韦尔斯踢开挡路的树枝，里面滚出几颗晶莹的玻璃珠，"这里最近很少有人来了。"

    格林旅馆的招牌崭新发亮，门廊下垂的铜铃迎风作响。卡尔伸手推门的刹那，瞥见地上有些闪亮的粉末，像是被碾碎的水晶撒在缝隙里。

    大厅里弥漫着新鲜羊皮纸与草药的香气。趴在柜台上睡觉的贝尔德抬起头，卡尔看见了她眼下的青黑，棕红色的发丝乱蓬蓬的打着结。

    "二楼的尽头。"她抛来的铜钥匙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遇到麻烦…自己解决…找我也没用。"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换了个姿势，又重新趴下。

    楼梯的木板结实稳固，墙纸崭新如初。当他摸到走廊尽头房门时，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走廊的煤气灯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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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从菱形窗格里漏进来，在地板上织出蛛网似的阴影。卡尔点燃书桌上的油灯，火苗蹿起时照亮了墙纸上的花纹。“还是点灯亮一些。”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陌生但似乎有一些熟悉的字迹，笔迹苍劲有力，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抚过那些陌生的文字。窗外的白月亮此刻大得惊人，卡尔用怀表盖上的放大镜观察月面，那些环形山竟组成了类似狼头的图案。"开玩笑的吧..."

    当第一声异响从楼梯传来时，卡尔正试图用袖口擦拭油灯的玻璃罩。手指悬停在半空，"这旅馆隔音比我家狗窝还差。"卡尔迅速将烛台卡在门把手下，从行囊抽出镀银匕首——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到，自己根本不记得何时带上了这件武器。

    木屑味里混入了新的气息：腐烂的沼泥裹着铁锈的腥气。整面墙都在震颤。卡尔滚到床底时，看见门板中央凸起五道锋利的轮廓。感觉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干涸的喉咙像被塞进了一把火药砂，尚未咽下的唾液呛进鼻腔，他死死咬住袖口抑制咳嗽。狼人的低吼声带着共鸣腔的震动。

    第二击让门锁迸出火星。碎木屑在空中拼出"完蛋"字样。卡尔看清了那只爪子：角质层开裂的指节、沾着苔藓的黑灰色毛发。月光直照狼人狰狞的面孔，獠牙闪过寒光。

    当狼人俯身嗅探床底时，一滴唾液落在卡尔脚边，草编地毯滋滋冒出白烟。

    卡尔将匕首刺向狼人探入床底的鼻子。利，刃切入软骨的闷响中，腥臭的血液喷溅在他额头上。卡尔从床底另一侧翻滚而出，"...多恩"这个名字如流星般划过脑海，下一秒就被利爪破风的呼啸打断。

    卡尔侧身避开，左袖被狼爪勾住。布帛撕裂声伴随着皮肤被划开的剧痛，每根神经末梢刺都像被撒上了磷粉，随着脉搏燃烧着。

    他背身翻出窗户，这也算是免费体验了自由落体。

    "嘶……好痛"落地时被蔷薇丛划破了手掌。镇口的界碑在百米外泛着冷光，卡尔拖着受伤的手臂狂奔，血液从手臂顺着指尖滴下，月光在他身后织出细密的银网。指尖触及屏障的瞬间，卡尔理解了何为绝望。空气突然凝成胶状的屏障，将希望封存在触不可及的另一侧。白色月轮在这一刻浮现出血丝。

    风在的巷子里穿梭，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某种无形的怪物在耳边喘息。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急促地回响，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心头，沉重而慌乱。卡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刺痛。

    墙壁冰冷而粗糙，指尖擦过时传来一阵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只能凭着本能继续向前。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像是黑夜中的一颗孤星，微弱却坚定。那光亮在黑暗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诱人，仿佛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拼命地向那光亮跑去，脚下的石板路似乎变得柔软，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泞中挣扎，但他不敢停下。

    光亮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提灯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巷口，昏黄的光晕在空气中染开，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这一抹光亮。

    卡尔跑到那人跟前，刚抬起手，"等等…靠！"意识模糊，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