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晚。
一个男子坐在窗边,台灯把他的背影映在墙上。
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雨滴拍打在窗柩上,发出微弱的声响。
他在桌上铺开一张信纸,提笔想要写些什么,却迟迟没有落笔。
伸手打开窗,一阵湿润的空气向他扑来。
他就这样站在窗边,任由雨水飘进,打在信纸上,信纸上仅有的几个字被晕开来,是好看的行书“青鸟见信”。
组织通知他将会有一名同志与他接头,代号“青鸟”,组织让他带带青鸟,给青鸟介绍当下情况,又把他和青鸟一顿夸,什么“青年才俊”“学富五车”真怕中间人说个“郎才女貌”出来。
可偏偏这只“鸟”高傲的很,一直没给他点儿音信。
今天他终于有时间写封信,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好。
忽然门被敲响,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他应了一声,门被打开来。
“斌垠!听说了吗,明天报社要来个新人,据说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一个身影边跑边说,进门就坐下。嘴却是一刻不停:“是因为那边太乱了所以才拖家带口搬来这里的!”回头一看——果然,是老赵。
老赵——赵湘几,标准的山东人。
那时候照相机刚传入国内,许多人家不知道是什么,就觉得新奇,老赵父母也不例外,于是就有了这么个满满山东味儿的名字——赵湘几。
“来来老赵坐下慢慢说。”
江斌垠连忙给老赵倒了杯水,老赵却忙着继续说“据说和你一个姓呢!名满,你认识不?江南来的!还有啊......”
江斌垠可还在想着那鸟呢,便只回了一个“嗯。”
老赵看自己兴冲冲的换来江斌垠这个态度也不乐意了。刚想喝杯水缓缓,没成想那水可烫了,把老赵烫的那叫一个“张牙舞爪”。
“斌垠,我说你就是气性太大,怎么还不听人说话呢?”
于是等江斌垠再回过头来时,老赵已不见踪影。
“也不知到底是谁气性大。”
再回到桌边,纸被打湿,脑中也再想不出一个字。不知是老赵的话让他想起了刚到报社的日子,还是想起了江南。
江南,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
江斌垠想。
第一次到江南,母亲拉着自己的手,还穿着那件鹖蓝色的袄子,用银钿头盘了发。
江南多雨,又偏逢夏季,连日的雨水让青石板的洼中积满了水,把闷热全都驱散。连青苔也肆意地生长着……
头顶的油纸伞,水滴在石板上的声音,小贩的吆喝……在脑中挥之不去。
于是提笔,在微湿的纸上写下“开窗惟见烟雨来,青鸟不知何处栖。”
提笔收墨,又待纸晾干,将纸折了几折放进信封,准备明日找接头人送出。
那么现在,就该去哄哄老赵了。
他轻轻推开隔壁老赵的房门:“老赵~”
“别气了,我改日带你去品馐楼吃顿饭怎样?”他边走边说着。
老赵背人坐着,也不知在干嘛。
“老赵?”
老赵缓缓转过身,用手扇着舌头,却忙不迭的说:“好!”
江斌垠忍不住笑了。
哄老赵,用这招准没错。
于是等他回到房中时,夜已深了。望着满天的星斗,他总有一种要还酹一樽与江月之感。
他不知这条路会不会有结果,是否是正确的……
但这条路上还有很多人,他只知道谁也没放弃,哪怕付诸生命。
也罢。他想,且行且看吧。
若你不救今日之国,我也不救,谁又能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