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暖霄慢悠悠吃完泡面，才不紧不慢地弯下腰，把床底的不太白扒拉了出来。在床底吃了半个小时的灰，不太白每天精心梳理过的毛都乱了，解开符咒化为人形后，头发简直像个鸡窝，这对爱整洁的小猫来说简直是猫生大耻。

    不太白不失优雅地舔了舔牙，面露凶光：“周暖霄，你让我颜面扫地！”

    “别激动，”暖霄撕开又一包甜甜的草莓小蛋糕，啃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唇红齿白，目若秋水，看上去比食物还诱人。妖王大人表示不理解凡夫俗子对脸面的看重：“你想，虽然你现在满身灰尘，但你自己又见不到，脏的是别人的眼，你有不吃亏，急什么。”

    不太白炸毛了，什么歪理，都是放屁！他正想不管不顾给这个世界制造一些喧哗，抗争到被乘务员拖下去为止。不太白深吸一口气，但正当他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时，一通电话拯救了整个车厢的耳朵。

    不太白强忍怒气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白镜先生吗？我是尧杰科技的木昭，请问您已经到达渝州城了吗，我们老板与你们的会谈安排在今天下午3点，希望你们准时到达。”

    三点钟！小猫咪急的直抓自己的胡须，这怎么来得及，这破火车两点半才到渝州。

    暖霄的伤情严重，当时捅她的那个人很不讲武德地在刀上淬了毒，当年做妖王时还能凭法术尽力压制，几百年间暖霄的妖力日益枯竭，毒素也像有生命似的察觉到了宿主的羸弱，张牙舞爪地在体|内扩充起领地来。

    累月经年，周暖霄有时连自己挨过刀，中过毒的事都想不起来。总的来说，时光流逝带来的记忆模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像是热气氤氲的温泉池，让人眼花看不清，却会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恍惚中四周的冰冷有了温度，切实的温度又成了恍惚。

    只是毕竟不是太虚幻境，能够以假为真，近几十年伤口愈演愈烈的疼痛叫嚣着，总是想要唤醒沉睡多年的记忆，无论是哪些闪闪发光的欣喜，还是早已褪色的仇恨，妒忌，心酸......

    但暖霄几乎从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它们最多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却不能留下什么印记。毕竟在“果敢坚毅”“生命垂危”妖王眼中，回头看未免太蠢，过去的情绪怎么思量都是那样，再怎么在心中煎熬，也熬不出陈年老窖，反而会腐烂，多出一股名为后悔的苦味来。

    小猫不太白就算不笑话她，也是要难受的。

    所以她现在只想找块风水宝地，长眠一阵，至于几百年后能不能醒来，看造化吧。麻烦的是不能倒头就睡，妖界也有自己的秩序，选择沉睡的地点后 ，要向一地的管理处和妖主申请，要付费，才能获得一定期限的土地使用权与当地妖主的庇护。在近百年间，这项业务已完成商业化，服务到位且人性化：包括全套阵法和守卫人员。

    守卫人员负责保证客户在沉睡时不被其他妖怪挖出来，也负责在使用期到了后将赖着不起床或者不能起床的客户们挖起来。周暖霄对这样贴心的服务十分满意，只是价格却让穷苦的妖王高攀不起。

    所以离开烧烤摊后，周暖霄和不太白辗转多地，就是为了货比三家，寻个便宜去处。颇不要脸的妖王使用各种话术进行花式砍价。高冷的不太白自然是不屑于参与市井小民暖霄的砍价中的，毕竟，光是听听自己主子的电话砍价，就让他想用爪子捂住猫耳朵：

    “500万100年的使用权，你们抢钱吗？抹掉一个零，50万一百年还凑合，我有一个猫妖朋友，他以前就做过这种生意，他想问打包票你们的成本每百年只有20万。”这是冷酷强硬版。

    “你卖这么贵，行，我不买了，地价这么贵，我考虑水葬。”这是欲擒故纵型的恼羞成怒版。

    但事实证明，妖王也许是不适合砍价的。每咨询一处，暖霄一开始砍价，不出几分钟对方就挂电话。唯一一家愿意与暖霄和不太白面谈的只有渝州的妖主，但也没上暖霄的当，只是说见面详谈，还愿意提供往来的机票钱。当代的飞机有时候可比妖法出行要快，精通高深的空间穿梭的阵法的妖怪毕竟寥寥无几。而暖霄虽然熟悉阵法，但一来自己和不太白避世百年，施展这样的阵法会产生极大的能量波动，要是引来一些了解旧事的小妖不免自曝身份；而来此阵极其浪费妖力，暖霄和不太白也消耗不起。

    最后一点吸引了一狐一猫的极大兴趣。于是勤俭持家不太白颇为机智选择了购买火车票，多出的钱可以买地。少是少了点，但暖霄积极地想，细水长流，积少成多，有一分是一分。

    而这位有意详谈的妖主，在人界的隐藏身份便是尧杰科技的总裁。火车上，一点也不急的暖霄，看着急急国王不太白打电话，晶亮的狐狸眼转了一下，又啃了一口蛋糕，漫不经心地想，尧杰，就是妖界，这个取名的方式有点熟悉。

    找呀找呀，风水宝地只有个影，也许要先找到一个好朋友。

    暖霄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歌声甜蜜悠扬

    车厢里多了几分毛骨悚然，在身边数道诡异地凝视中，镇定自若的不太白早已习以为常，解释就是掩饰，不解释就是不认识。

    主子都疯了几百年了，早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