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

    他默了一瞬,正要开口。

    祁乐容忽然站起来一伸手,阻挡了路佼的视线,也掩住了周越的声音。

    他给自己倒了个shot,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不要逼人家周帅哥啦,没看到人家不想回答吗?这样好了,我替周帅哥喝一杯。”

    “你!”胡千芙不服气,正要反驳。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裴一铭却突然开口帮腔道:“你已经问了周越好几个情感问题了,这轮就算过。问问我们嘛,我们这些人也想有些参与感。”

    其余旁人一看气氛有些冷下来,急忙就坡下驴,连声说着“是啊”“是啊”“我们再来”。

    胡千芙泄了气,看看路佼。

    路佼也只好抑制住从心底翻腾而起的失落,给朋友一个安慰的笑。

    接下来的几轮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有人跳舞,有人喝酒,也有人被迫去做社恐大挑战。

    路佼已经有些累了,她拿起杯子,借着喝酒的契机看一眼那个方向。周越看着倒是神色如常,不过大抵是酒精作祟,他稍稍衣袖挽起,漏出线条流畅、健硕有型的小臂,与同桌的人交谈着,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家游戏。

    这一轮,裴一铭被要求清唱一分钟。

    裴一铭有些迟疑:“可是我唱歌很难听。”

    胡千芙完全兴奋:“难听才更要唱呀!”

    “我自掏腰包给大家点首歌怎么样?”裴一铭无奈地笑笑,“千芙,你歌单里最新收藏的歌是哪一首?”

    胡千芙打开软件:“ABBA乐队的Lay All Your Love On Me(给我你全部的爱)。你真的要点吗?”

    裴一铭眉眼带笑,低头看着她说:“当然可以。”

    这时,路佼身侧有两人窃窃私语:

    “是我的错觉吗……”

    “别说了,我已经嗑起来了。”

    她依旧沉默着,给裴一铭递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又举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周越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激昂热情的舞蹈节拍响起,酒吧驻唱凑近话筒:

    “I wasn't jealous before we met, now every woman I see is a potential threat.”(在我们相遇之前我并不善妒,但现在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威胁)

    伴随着热烈激情的鼓点,祁乐容摆动着身体,殷勤地给周越添酒。

    他又贴近周越的耳边轻语着,边说边笑,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周越的右臂

    射光之下,路佼清楚地看到,周越像是被吓了一跳,立刻往左挪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

    祁乐容自讨没趣,笑容也僵在脸上。

    “A little small talk, a smile and baby I was stuck.”(短短数句,一个微笑,我便无法自拔)

    周越抬眼,精准找到路佼明亮的眸子。

    电光火石,四目相对。

    路佼下意识心虚,触电般收回目光。

    口袋微微颤动。

    路佼打开手机一瞧,是周越发来消息。

    周越:【又看了一晚上,今天得出什么结论?】

    路佼咬咬下嘴唇,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她伸手去够桌上的酒杯,手中却不如意料中那样有分量,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没酒了。

    路佼用眼神去搜寻启封的酒瓶,忽然被一双桃花眼牢牢锁住。

    流光四溢,婉转流波。

    周越只是淡淡一笑,起身为她添酒,却什么话也没说。

    路佼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倾泻而下,喃喃道:“谢谢。”

    “I still don't know what you've done with me. A grown-up woman should never fall so easily. I feel a kind of fear.”(我仍旧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一个成人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坠入爱河。我有点害怕。)

    扑通。扑通。扑通。

    连鼓膜也在跟着一起颤动。

    这是路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还可以跳得这么充满生机与活力。

    她感到喉头一阵阵发紧,手心也在微微发冷。她不敢抬头确认周越还有没有在看她,但每被他注视一次,就仿佛被X射光扫描一番,心底的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这是被看穿的隐隐不安,连手指都紧张地发抖。

    路佼挡住手机,打字回复:才【没有,你看错了。】

    周越看着她的身影,轻轻一笑。

    “When I don't have you near, unsatisfied, I skip my pride.”(当你不在我身边时,我心中不满,我抛弃了我的骄傲)

    胡千芙忽地坐过来搂住她,吞吐间散发着清新的薄荷糖香味。

    “我确定了,”路佼弹坐起来,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他。”

    胡千芙狐疑地拧拧眉:“真的?你不会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承认吧。”

    路佼说:“才不是。”

    胡千芙拍拍她的手:“任何心动的瞬间都不容易,不要怠慢了它。”

    路佼眉头一跳:“毛姆,《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胡千芙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无论怎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言罢,她便站起来同大家告别。

    裴一铭一怔:“你现在就要走了?我送送你。”

    “不用麻烦了,”胡千芙礼貌地制止他,“我男朋友来接我。”

    裴一铭正在拿外套的手顿住了。

    一个男生正在卡座外不远处立着,他个头极高,容貌俊朗,刘海并不规矩的散落在前额,不知道默默等了多久。见那么多道视线齐齐望过来,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默默地调整方向背过身去。

    胡千芙蹦蹦跳跳地跑远,一下子抱住他。男生长臂一揽,稳稳地接住她。

    路佼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鼻间又忽然萦绕起胡千芙说话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气。

    她忽地想起昨晚胡千芙无意间说的话——正视内心,主动权才在自己手里。

    晚上回到酒店,胡千芙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

    路佼看着右侧空荡荡的床,不知为何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周越的自媒体主页。

    昵称是“现代人周越”,主页简介只有一行字——不是北宋书法家。

    路佼“噗”地一下笑了。

    她继续往下翻。主页里大概有十几个vlog,大部分都是关于旅游或者生活routine的,数据参差不齐,但热度最高的无疑是那个露出正脸和全身穿搭的视频。

    路佼刚点开视频,弹幕就刷过一条又一条:

    “今日老公打卡(1/1)”

    “华中大竟然有这样的帅哥,平常是只走下水道吗”

    “别拍视频了周越,玩一些你擅长的,比如说我的感情”

    “很帅,但总隐隐感觉受众不是我”

    路佼秀眉轻蹙,有些心烦意燥地滑出了页面。

    是啊,只知道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但不知道性向如何呀。在这个LGBTQ意识逐渐觉醒的时代,不提前预设性向也许是一种礼貌。

    她下意识地上拉刷新了一下,主页简介突然刷新了——不是北宋书法家,但是直男。

    路佼眼眸微睁,手指无意识地在那行字上打圈。

    “笃笃笃笃!”一阵急促响亮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路佼从床上弹起来,警惕地望向门口,门已经栓好了锁。她放轻脚步走近,从猫眼处看向门外——原来是裴一铭。

    路佼隔着门喊道:“裴一铭,怎么了?”

    裴一铭声音中带了些醉意:“开门!我有话要对胡千芙说!”

    路佼说:“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聊吧。”

    裴一铭不依不饶,更大力地拍着门:“你让她出来!”

    路佼说:“她不在。”

    裴一铭怒了,猛踹一脚门:“怎么可能!她……”

    话刚说到一半,裴一铭的声音就被自己的闷哼声打断,然后一个沉甸甸的东西重重地打在门上。

    路佼吓了一跳,连忙透过猫眼看门外的状况——已经看不见裴一铭的全身了,只有一双脚倒在地上,在他的上方,周越正微微倾身,同时高高举起的还有他攥紧的右拳。

    “天呐!”路佼连忙开门,“别打了!”

    裴一铭的上半身本来就软软地倚在门上,现在失了依靠,便像没了骨头的软肉直直地滑下去,后脑勺重重摔在门后的地板上。

    周越眉尾微抬,缓缓收了右拳,淡淡说道:“看起来你这下更重。”

    路佼有些心虚,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周越说:“本来是出来看热闹的。”

    山城大学统一定的酒店,这一条走廊上估计都是前来参与考核的同学。

    路佼闻言抬头,四下环视,走廊上果然三三两两开了几扇门,门缝中露出的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

    众目睽睽之下,路佼只想赶快解决这摊烂肉。她说:“咱们赶快把裴一铭运回去吧。”

    “我来就好,我跟他一个房间的。”周越长臂一揽,夏天布料本就轻薄,用力之际更是紧紧贴住他的肌肤,忠诚地勾勒出每一道臂膀的筋肉、肩背的沟壑。

    路佼原本准备收回目光,此时忽然想起胡千芙的话,忍不住又流连了一会儿。

    好了好了,发乎情止乎礼义。

    路佼一本正经地推开房门,帮周越把裴一铭放到床上。

    周越直起身,看着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裴一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路佼朝烂肉的方向抬抬下巴:“他怎么喝这么多?”

    周越说:“还不是怪你室友。”

    路佼莫名其妙地看向周越:“管千芙什么事?”

    周越回望:“也不说有男朋友,吊了人家一晚上。”

    路佼有些生气:“那不是他问也不问,上来就撩吗?再说了,千芙有故意吊着他吗?一没有欲拒还迎,二没有撒谎隐瞒,三没有主动暧昧,难不成非要男的一说话、千芙就破口大骂才行?”

    周越眉眼带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路佼不满:“你别转移话题。”

    周越抿唇“嗯”了一下,正声道:“我道歉,我不该恶意揣测你朋友。”

    路佼的怒火渐渐平息,理智又占回了上风。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只是不知怎的,谁也不肯率先移开视线。

    有人曾说,眼神交汇之时,就是灵魂无限贴近之际,视线交错可以使所有的距离都荡然无存,使爱意比言语先抵达你。

    周越的桃花眼略带些让人看不懂的笑意,路佼看不清其中蕴藏的万种风波,只是觉得房间一下子热了起来,连耳垂都有些烫得发疼。

    路佼顷刻间收回视线,说道:“我走了。”

    她从不知道走路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尽管大脑在一直叫嚣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身体似乎不是这么想的,步幅频率一时有些难以控制。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周越突然出声,“你还想知道吗?”

    路佼:“……又不是我问的。”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他缓步走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佼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呼吸起伏时散发的温暖。

    “我现在确实还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你可以,”周越微微俯身,在路佼的耳边轻语道,“试试来追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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