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房间里堆满的圣诞礼物，易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各种仔细包装过的方形盒子，上面缠绕着漂亮的彩带，贴着贺卡写上祝福。

    它们满满地堆成一座小山。易坐在旁边，随手拆开了一个，一只戴着围巾的小熊探出脑袋，她握着它的棉花肚子，看见那个笑盈盈的表情。和送礼物的灰原好像。

    「圣诞快乐><！！！」

    小熊尾巴下压着一张卡片，打开后是一行热情的节日祝福，有时候她不得不感慨，纯粹简单的孩子真是幸福。

    正想要继续拆礼物的时候，几条消息陆续弹出，是聚餐邀请的位置。易换上厚厚的棉服，低头看着消息走出屋子。

    刚在熟悉的小路上走了几步，抬头就看见了假装偶遇的小悟，他今天穿的衣服颜色和易的是一样的，围巾的款式也好像。

    “居然在这里碰见了。”

    小悟装作自然地走在她身边，就好像刚好顺路那样。

    “真巧，”易低头看消息，说话时心不在焉的，“你今天喷了香水吗？”

    因为走得很近，小悟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很明显。他有仔细查找过攻略，采用对方喜欢的香水味会更具吸引力之类的说法，被他实际运用起来了。

    她真的留意到了，看来那些说法也不是完全不可靠嘛……小悟下意识摸了摸后颈，暗想自己一定能在晚上表现得超级出色。

    这几天他在思考易为什么还不跟他表白，想来想去得出了一个最终结论，她一定是在暗示自己表白，自己居然没有早早察觉，啊啊真是一个失败的准男友。

    可是，她为什么一直看手机，为什么不看我……啊，我是不小心看到的，等等，她，她要去和别人吃饭，只是简单的聚餐吧，一定是这样的。

    易感到周围的气压怪怪的，转头看向身边的小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头顶长了一朵乌云。

    “我需要先离开了，再见。”

    易简单和他找个招呼就走了，留下悟一个人在雪地里萧瑟。

    就这么把自己丢下了？哈？

    什么嘛？究竟是为了哪个野男人把自己丢在这里？远处毫不知情的杰，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小悟感到不爽，站在原地，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正巧砸到了远处经过的夜蛾。

    结果就是，被抓过去给夜蛾织玩偶围巾去了。坐在堆积的棉花和毛线团里，悟不满地绕着毛线。

    毕竟一些顽劣的学生总是需要教训的，那么不如正好给自己挪用——夜蛾本来计划要在圣诞前给所有玩偶都织一条小围巾或者帽子，可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直到现在也没织完。

    小悟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只是在咒术的领悟上，这种琐碎反复的编织手法，他看了两遍就学会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应该和易在一起约会的……算了，反正她都答应晚上的时间是给自己的，现在她和谁在一起才不重要。

    小悟织着织着，顺便钩织了两个小玩偶，其中一个戴着墨镜耍帅，另一个双手揣在兜里，脑袋上趴着一只小白猫。

    “认真一点。”

    夜蛾在小悟脑袋上敲一下，和他一起赶工小玩偶们的圣诞礼物。

    “知道了知道了”

    小悟吐着舌头，继续含怨打着毛线。

    哼，老家伙。

    ……

    圣诞的餐厅格外热闹，大多是情侣坐在一起聊天吃饭，易和杰坐在一起，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他们还没有到吗？”

    易吃着黄油啤酒上面那层奶盖，给自己蒙了一层花白胡子，外面又开始下雪了，易看向窗外经过的行人，想从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硝子和歌姬前辈说要晚一点来，七海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悟在……”杰翻看着手机消息，收到一张编织男工悟的自拍照，照片背景里，是毛线团小山，“在…别管他了。”

    杰体面地笑了笑，放下手机抿了一口红茶。

    “预知结局是什么样的？”

    杰的目光和她一起投向窗外，好像那是一场没有幕布的电影，里面的角色行走其间，每一个却都不知道剧情。

    “是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就像绝大多数人误解死亡是痛苦的那样，死亡本身是最安宁平静的，痛苦的是生时的苦难与执念。预知结局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他的。”

    易撑着脸看他，目光含着轻微的笑意，那是很平静的水纹。

    杰并不明白那种含义，微微发愣地看她，好一会才回过神，垂着眸子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

    “连我的剧本，易也知道吗？”

    在梦魇里她奇怪的发言，以及现在这种被看穿的错觉，让他忽然好奇起来。他原本一点也不好奇所谓的占卜，但是现在，他忽然有一点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他却说不清楚。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杰本身啊。”

    易巧妙地躲开这个话题，她看见七海他们来了，用力朝门口挥挥手。

    杰低头沉默着，反复回味她那句话。我本身吗……易总是在答非所问。

    聚餐的人陆续到了，又陆续离开了。直到天黑，易才看见消失已久的悟，他站在刚点亮的昏黄路灯下，雪花落在睫梢鼻尖，又被他抖掉。

    “你在等我吗？”

    小悟听见她的声音，伸手拍掉肩膀的落雪，心里嘟囔着你怎么才来，嘴里却说只是刚好到了。

    悟看着地面一高一矮的影子，回想着上次牵手的场景，手的影子慢慢地，慢慢地挨近她的。

    就快要碰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学长！易！你们也在这里啊！”

    悟快速把手缩回口袋里，不满地咬了一下围巾，转过身去看着跑来的灰原。为什么会在迪士尼门口遇见他们啊！

    烟花在天空炸开，流光溢彩，绚烂的彩色映照在人们的脸上。大家翘首望天，眼中浮着同样的喜悦色彩，除了某个计划落空的五条悟。

    他看着易和别人说说笑笑，最后只能幽怨地盯着所有人……易感到一阵恶寒的目光，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回去的路上，小悟一言不发的，最后要到分别的时候，才把准备好的表白礼物给她。

    “圣诞礼物…忘记给你了”

    他把礼物递过去，她拿住后还不松手，直到她疑惑地抬头看来，才意识到什么放开了手。

    “那个…”他想要说点什么，在寂静昏暗的路灯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表白的……算了，“圣诞快乐。”

    小悟怏怏地走了，易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那个粉色的小盒子，也是一句“圣诞快乐。”

    他不是已经送过圣诞礼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