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起一支烟，最后望了眼漆黑少星的夜空，莫辰转瞬按灭了火星，风在他耳畔无情刮过，带起烟尘。
左脚有些跛，暖白色的衬衫领口在奔走中凌乱，扑通一声，折断浑身筋骨，他低着头就这样狼狈不堪的跪在陈言青门前。
漆黑大门被敲动，那是一双布满伤痕的手，脚步声逐渐离近，门被人向里一下拉开，强光刺在他脸上，眼中人影晃动长睫猛颤，下意识的低头让泪水滴顺蔓延入脖颈深处。
“切，路都走不稳了。”
眼角被指茧磨得发红，那人高高在上，斜斜靠在门框上施舍地半弯下身：
“好可怜啊。”
垂亲似的狠揪起他头发，陈言青看着那张被迫仰起的泪脸，玩味的笑起来：
“亲爱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求救。系统在追我……谢之西也死了，大家都死了，但…但我想活……”
他语音颤抖，手忍不住地向前渴求地抓住陈言青裤腿，仰着脸去蹭那双紧箍着他下巴的手，泪水模糊视线，黏腻在肌肤相亲之间。
“是嘛，”那声音分不出喜乐，皮制的鞋尖微微上翘，陈言青忽就扬眉笑了，抬脚踩在莫辰肩上。
“求我。”
小腿发力将人狠地向后踹倒，莫辰死死咬住嘴唇，最终撇过脸，他半趴在楼梯上，向着光亮处伸过手：“求求您。”
“求我什么?”
“……收留我。”
重重抹去一滴泪，那戏谑的声音扫在耳侧：“谢之西教的可真好，都会哭卖可怜了。”
他直起身半倚门框，笑里透着寒气：“为了活命，向我这个旧日敌人投怀送抱。”
慢慢挪开身子，他嗤笑着让出条道：
“宝贝，你真是贱。”
——
三月前
灯光有些昏黄，谢之西推开与露台相连的玻璃门，迎面的风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哟！”
忽拱起一团橘黄的火，莫辰一身白靠着栏杆掩在夜色里，他笑的很猖狂，扬了扬手中的烟，“这不谢公子嘛。”
“难得一见呀。”
他说笑着顺着风就飘到了谢之西身边，搭起他一边肩，嘴里吞云吐雾，“怎么来会所玩了?这可不像你作风。”
莫辰眸色很浅，恰巧睫毛又很长微微垂下像笼住一滩水，他又总笑，眼睛弯弯，亮亮的。
人不咋行，长得倒还可以。
谢之西心中默默道，“陪朋友而已。”他声音透着一股疏远，脚上不做痕迹的和这自来熟隔开了距离。
“哎…”
眼瞧莫辰又要靠过来，谢之西转身就走，拉开门想了想补上一句：“我朋友叫我了。”
莫辰似是有些不舍，朝着他背影挥挥手，“好吧好吧，你是大忙人。”
“嗯。”
看着谢之西背影彻底消失在玻璃门后糊成一片的色块中，莫辰默默把烟熄掉，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
他其实很讨厌烟味。
但没办法，不能ooc。
莫辰一个月前死过一次，结果没凉干净被系统捡到书中世界扮演炮灰，顺便监督情节发展，说是干的好就给他续命回去。
“系统，回去我肺出问题可找你们赔钱。”
“放心啦，你走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你修复啦！”
“我很关心你的！”
莫辰嘴角提了提，他隔空乱揉一通系统，“赶场了。”
白日的炮灰剧情完毕，现在是加班时间。
——
汽车外的世界快速向后退着，莫辰撑着脑袋看，“这个世界太真实了。”
临近过年大街上很热闹，模模糊糊的喧嚣，他隔着玻璃听，像盒子里的鼓声又掺了些雨，很近又很远。
系统一直在一直在他耳边嚷嚷个不行，见他难得搭话，忙说：“书中的每一个世界都是绝对真实的。”
“只是他们原本是静止的数据，当有生气进入时就会一瞬间活起来。”
系统声音甜甜的，半透明圆滚滚的身体在四周晃来晃去，“所以可以说，这个世界的生命是从你进入那一瞬开始。”
静默两秒，莫辰低下头轻笑道：“听你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主角呢。”
“炮灰很重要啊！”
“也确实。”
反正他这个炮灰挺“重要”。
这个世界的剧情蛮简单的，标准的小白花配富二代。
高冷深情的谢之西在酒吧遇见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善良单纯的陈言青，看见陈言青被客人故意骚扰后的谢之西英雄救美，两人看对眼从此相爱相知走下去。
用莫辰的话来说就是一本无良的厕所读物，谁能想，他在其中扮演一个更无良的欺男霸女残疾纨绔。
挺巧的。
在他原来的世界有明文规定仿生人必须有一处机械外漏，而莫辰的正是手腕，与这个世界的纨绔“莫辰”因年少车祸而装上的义肢相吻合。
有话常言人缺啥越是在乎啥，小有残疾的纨绔开始疯狂迷恋那些健全美丽的身体，硬是长成了个沉溺欲望，声色犬马的废物。
在莫辰听闻系统说自己在其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后，就茶毒自己看了多遍这本书。
最后发现自己这个纨绔唯一作用只有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前期觊觎男主攻美色骚扰男主攻，后期移情别恋骚扰男主受，结果被人家夫夫制裁，落了个家里破产流落街头的下场。
怎么说呢，主角的爱情已经铺好了柴，需要他个傻妞去加把火。
初看剧本很绝望，再看更绝望。
他这个人本身是有点缄默的性格，偏偏这里要他演个自来熟放荡纨绔，技术含量实在是过高。
莫辰在这个世界满打满算已呆了快两周，很短的折磨，但他觉得他的演技有质的提升。
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在莫辰眼里堪称蜗牛，直至如今两个男主还没有遇见。
他看了看表2月2号，还有一周。
在正式剧情开始前，主系统舍不得打工仔闲着，他除了时不时在谢之西面扫下脸当下炮灰，就是去解决一些世界bug。
按照系统的话，世界bug是小世界为了反向填补他的存在所诞生的一种具有破坏性的物质。
这个世界可以算个满水的缸他的到来让水流动，却也破坏了本来的秩序，世界为了平衡排异出了bug。
这些bug往往是些各形各态，不分善恶的家伙。
如若放任不管，那这些东西便会快速在这些小世界扎根，辐射污染。
某种抽象意义上可以算作他的对家。
所以说不是超越竞争对手而是消灭竞争对手。
莫辰心道：资本家真残忍。
——
“小哥，西厂到喽！”
“谢谢。”莫辰刚要扫码，看到价钱严重怀疑他被绕路了，但一瞬想起自己是个家财万贯的傻儿只有肉疼地把钱扫过去。
莫辰现在口罩，帽子都遮的严严实实，一身黑不溜秋，站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废厂地边，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来这当特工的。
“主系统说Bug就在这附近。”
“你注意防护，小心为上！”
莫辰看着废弃楼层中隐隐约约的一点火光，比了个ok，悄咪咪向前……
环形的筒子楼，灰白的墙破败的不成样子，他弯下腰从坍塌的缝隙中穿过。
夜色半沉，草色连绵，隐隐有簌簌声，莫辰抬起眼，拉住帽檐的手与肢体一瞬僵持——那是很高的楼，翩翩无数银兰的蝴蝶从角落的黑枝苞上诞生。
短短几秒，由茧化蝶，像无数幻影飞向天空。
“…这是我对家?”
莫辰心道不要这么荒谬。
(没错，你要消灭他！)
过于迷人的危险。
原本空着的手开始有凝实的质感，那是一把枪，枪柄很凉。
他眯起一只眼慢慢对准生出蓝碟的本枝，声音很轻：“是这样吗？”
回答是枪声，后座力让他退了几步，那颗飞旋的子弹在眼中放慢，像烟花炸开，蓝色的妖孽发出哀嚎，汇聚成硕大无比的手试图抓住墙面逃脱却被狠狠拽落，簌簌瓦解。
呲呲——
重溯安宁，莫辰扯了扯衣袖，发现后背湿作一片，他有些恍惚却被不远处的喊声唤回神，“是谁在那！站住！”
“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维护者，我们先走！”
莫辰很听话地把枪快递插入腰带，转身往回跑，他估摸这是郊区不好打车便道：“换一张瞬移符！”
他埋身从建筑中的小道穿去，背后声音逐渐嘈杂，越来越接近。“还没好？”
“积分不够了，宿主你在拖延一下，我去找主系统借！”
脚步声如影子根本甩不掉，前面是重重包围越来越窄的老楼，身后的路尚宽不少，而来的人听声音不少十个，如若这时进了这死胡同就是羊入虎口。
能拖一会是一会。
莫辰来不及多思考，咬咬牙盯准前面一个门栏他沉下气，装模装样要钻过去，却在靠近那一瞬转身，勾住门栏朝着来人狠狠一踹。
那人穿一身黑风衣，个头很高此时似乎被踢狠了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刚要起身却被莫辰一把按住，跨坐在他身上。
“不准动！！”
冰凉的触感抵在太阳穴，谢淮出一身冷汗，手中玻璃片应声落地，他疼地视觉有些模糊，月色下少年眼睛很亮，高高在上俯瞰着他，指尖无声贴近，像触及一抹月华冰凉而柔腻。
“不要挣扎。”莫辰将枪抵得更深，他左手握着一只小刀在谢淮手筋处狠狠嵌下。
四周一瞬安静，只有及腰的野草在摇，可莫辰知道这破楼里藏了不少人，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只要不被捉住就好，他在隐隐的逼近中后退，一把枪稳稳戳在谢淮脑门上，“声音因方才的剧烈运动有些喘：“别过来！我随时可以崩了他！”
没有回声，他心吊上嗓子眼，不安加重：“还要借多久？！”
“十秒！”
够了。
莫辰止住步子，他狠命掐了谢淮一手给自己壮胆，猛一下把音量提高：“倒数十五给我让道！”
“十五！”
“十二！！”
两旁逐渐显出些人影，犹豫一阵默默给他让出一条道。
莫辰踩着声末悄悄挪步，“十！九！……”
怀着的人很安分一动不动依着他走，他们悄悄地前进着，“六！”
声未落地，莫辰一把推开怀中人回返几步，身影没入夜色不见，于此同时谢淮左手飞速刮上，玻璃尖却刺了个空，他眸色很重望着莫辰消失那个点静默不语，良久朝两旁人影挥了挥手：“出来吧。”
“回去是该练练左手……”
他单手理了理风衣领口，甩开手中玻璃片，语气很嘲弄，“大获全败，任务完成的太完美各位散了吧。”
“每天一点点，末日快一点。”
谢淮心里憋着一口气，嘴上就得贱，他自己知道这样不好就招呼了个人来，侧下脸给点了一支烟。
“烟品不错。”
漫不经心地向前走，他步子跨的很大，在路过一个拐角时迅速转了进去。
“D.r送的芯片没有反应。”
他关上车门，一把撕开手心的圆片，腕处的绑带开始狂响，“这不是好事，它证明入侵真的来临了。”
“乐观点，至少这次的情报是真的，他会跟随‘秽土’出现。”
“……”
“下次你能认出他吗？”
谢淮瘪瘪嘴：“不好说。”
“那个仿生玩意周身气场很奇怪，直觉告诉我杀不了他。”
“自身很独特，但他带给我的记忆点太单一了，或者说是有关他的一切，都遗忘过于快。”
“很像……”
一个被外来根植的程序
还是人工的。
轻哼一声，谢仰起头吐出长长一口气：“找tm个破仿生人，还不如隔壁找主角的呢。”
“真相太荒缪了。”
车身漆黑穿梭在一圈又一圈的环路上，远处是红绿放散的光圈，谢淮放下窗，呼呼的风声中一切声音变得恍惚迷离，“别仿生人来仿生人去……说不准呢……”
“反正你记住，”
汪安之关上副驾的车窗，
“现在的D.r也不可信，我们只有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