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刚醒来，就看到北齐业坐起身在看书。摸摸他的额头，还是在发低烧。

    她不悦地道：“都病了还要这样不爱惜身体吗？”

    他却是摇摇头：“我知道自己要多休息，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朝中大小事。”

    “那我替你看？”

    他眉开眼笑道：“此话当真？”

    清辞闷闷道：“自然当真，我又没有骗人的爱好。”

    他凑到她耳边，她感觉到热息喷涌，耳根子红了。

    他好像觉得很好玩似的，又吐了两口气。

    “你再戏弄我，我就不来看你了。”她威胁道。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父亲怕我继续熬夜，不肯让我继续接手革新事务。不过我现在有自己的人，待会儿他们会送信过来。你就在这里偷偷看，若让我父母看到，他们又该着急和生气了。”

    清辞点头，心想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什么都告诉我。不过她转念一想，他可是什么都教给她了，也不至于小气得不让她接触更多。

    房舍悄悄略过一道黑影，那黑影来如风去无踪，只把信件递来就不见人了。

    清辞心里好奇，但不知道该不该问。

    北齐业自己开口了：“这是暗卫，一般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原先我发现父亲有，便偷偷自己培养了几个。”

    清辞初初处理实务，无从下手。北齐业便手把手地教，给她讲明白朝中的关系网和具体事务中的利益关系。不一会儿，清辞自己就能举一反三了，分析得一套一套的。原来政治也没有那么难嘛。或许政治不容易？是她太聪明了？

    “你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远超一般人。但你毕竟没有经验，很难斗得过我的同僚们。”

    清辞听到他这么说，第一反应是不爽，但很快就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你什么都教我，不怕我翅膀硬了就离开你？”清辞好奇地问道。

    “我有自信，你不会。”北齐业眼神定定望着她。

    “你是太相信我，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

    “皆有之。”他似笑非笑，“难道你现在想走？”

    “现在当然没有，以后可就不保证了。”

    他听了这话，有些恍惚，便沉默了半晌未说话。是啊，他跟她究竟有什么羁绊，能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呢？即便是只说外表，她也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她看出来他的悲伤，但她此时觉得还是不要安慰他为好。就是要让他意识到，她并不是他已经牢牢掌控的人。如果想要她的爱和陪伴，是要付出更多代价的。

    人和人之间，就是存在心理上的博弈的。如果你对一个人太好，好到没有底线，也不需要回报，他是很容易得寸进尺的。你必须永远把自己置于首位，摆明你的底线，他才会尊重你、爱你。因为这就是他得到你的爱的代价。

    于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于阑的父亲于腾远进来，道：“阑儿，你若是不想嫁给刘裕，父亲便是驳了圣上的面子也要帮你退婚。”

    于阑摇摇头：“父亲没有必要为了这点事去惹圣上不悦。我虽然不喜欢刘裕，但也称不上讨厌他。”不光如此，她一直困惑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若不是太后和圣上因为革新闹得不可开交，这平阳王也不至于被拿来开刀。”于腾远叹道。

    “平阳王恐怕内心也恼着呢。”于阑笑了。

    “是啊。这平阳王和圣上差了几十岁，原本是做闲散王爷做惯了的人，还是被卷进了这些纷争。”

    “这么说来，他和我都是身不由己罢了。但好在，我对自己的婚事也没有看法。在我看来，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于腾远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女儿。当年他因为性子直触犯圣颜，全家被贬谪到岭南，妻子因为瘴气生了病撒手人寰多年。女儿从几岁起就没有生身母亲的关怀，又在偏远之地受尽了苦。自从回到京城后，于腾远就尽可能地满足女儿，不让女儿做任何违背她个人心意的事情。

    但现在因为自己，女儿又被卷进了政治旋涡当中。

    于阑知道父亲又在愧疚了，便说：“父亲怎么知道被卷进来不是我内心所愿呢？我虽为女子，却对闺阁之事毫无兴趣。在我看来，这未必不是实现我的所想的机会。”

    于腾远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一般女子，但听到她的话还是吃了一惊。

    却听到于阑继续说：“父亲早该知道，我喜欢的就是那些只有男人才可以参与的事。”

    于腾远知道女儿并非不情愿，松了口气离开了。

    于阑也随之走出房间，望着天上蓝天白云，自觉大有可为。她是不会被现状束缚的，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作为官员的女儿，她不可能对这些风波诡谲置之事外，倒不如顺水推舟、以身入局。熟强熟弱还不一定呢。她是女儿身又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自可搅动一池浑水。

    另一边，刘裕也头疼着。他是王爷，婚礼本身就要遵循繁琐的礼节。而他的未婚妻于阑作为御史中丞的女儿，更不可以怠慢。最最重要的是，这婚不是他们俩的婚礼，而是太后赵艺贞拉拢监察机构御史台的结盟仪式。

    不过新娘是于阑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于阑无论性情如何“古怪”和不通人情世故，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刘裕自己也是美男子，对外貌还是很在意的。

    美男子可是很难喜欢上普通人的，毕竟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美而不自知”的人呢？不过是修养好的男女可以做到“美而不自傲”罢了。若是有合自己心意的美人可选，谁会愿意和庸人相配？

    其实刘裕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对于阑是什么感觉。若说美，清辞倒也不居于阑之下。但他对清辞的感觉更多是觉得有趣，可以游刃有余（也并不那么）地相处。对于阑则是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那可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可谈论政事。

    他隐隐约约觉得，或许和于阑成亲也不错。

    太后赵艺贞此刻也和心腹讨论着刘裕和于阑的婚事。

    “平阳王和御史中丞独女的婚礼，自然是要好好准备。”妆容精致的女人不急不慢地往头上插着金发簪。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微臣在此恭祝娘娘又有了御史台，以娘娘的手腕，陛下可得掂量掂量了。”

    却听那女人冷笑一声：“他作为我的儿子，我还治不了？想他当时初登大宝也不过十几岁，若不是我这亲娘替他摄政。这天下姓不姓刘都不一定。如今他掌权了，倒想把我的权力收回去。他太年轻，对权术的理解未免太浅薄。”

    底下那人附和道：“娘娘摄政多年，陛下终究是在娘娘的羽翼下成长的，如何能和娘娘争权？朝野上下至少一半的人都是娘娘的人，而不是陛下的人。”

    赵艺贞又冷哼一声：“可惜他自己不懂这个道理。他这改革再继续改下去，那一半的人都睡不了个安稳觉了。”

    那欧阳君仁可没事就上书去反对改革，把皇帝气了个半死。但偏偏这人是翰林学士，又是欧阳家族的人，皇帝再怎么气，也最多不过是发顿火把他的意见驳斥下来。

    再说了，改革再怎么改，也是皇帝给改革派的权力。但让改革派一家独大，对皇帝自己也不利，只有让两派去斗法，皇帝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通过改革把民心收到自己这里，又让保守派去牵制改革派才是最好的。

    皇帝想创一番丰功伟绩不假，只不过前提下是权力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皇帝自己改革的心真的坚定吗？心腹走后，太后在榻上轻笑道。她到现在都没有对改革派用出真正的杀招，若是用上了，改革派恐怕再也不敢提改革这两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