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本来因为高烧而干涩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大殿,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就这样被留下了。
她被移到了佛像前的供桌下面,女兵缝好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冉清手上的力气只够她掀起桌布,露出一点缝隙观察外面。
大殿的门是关着的,强烈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冉清眼前,是大中午才会有的阳光。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睡得这样沉,连一大殿的人都走了还不知道。
原先这里的女兵们喜欢挨挨蹭蹭挤在一起一边缝补一边说笑,哄笑声大得能掀翻了房顶。
冉清往阳光那蹭了蹭,让光照在她脸上,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淌过鼻梁,落在地面。
她是不是真的聋了。
冉清的哭是没有声音的,连气音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眼泪滑落。
哭多了,泪流进嘴里,冉清才感觉嘴里有苦味,是药味。
有人喂过她喝药,还有米粥的味道。
冉清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许是之前流进嘴里的泪水让她有了力气,她强撑着自己从供桌下爬出去,走到殿门前。
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冉清抿破纸窗,朝外窥视,殿外也一个人都没有。只是左右两个棚子还在,食材和药材却都没有了。
她绕到殿后,之前看到的隔帘还在,里面只剩了一张草席和一个粗瓷杯。
后殿的门也打不开。后殿后面的建筑被影壁挡住了,冉清什么都看不到。
她抿抿唇,把隔帘,草席和杯子搂在怀里,准备塞进供桌。
就在她掀起桌布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放在角落的恭桶,就是古代社会的马桶。
冉清爬进供桌,将恭桶挪到身前。
重量不对。
冉清心中一跳,掀开桶盖,里面放了一个陶罐,一个纸包,陶罐上还叠了几张草纸,似乎有墨的痕迹。
纸包里是饼。
冉清拿起一块饼咬进嘴里,又将草纸展开,看得又哭又笑。
草纸第一页是用这个语言写的竖排字,冉清看不懂。第二、三张是连环画一样的画,很明显是给她看的。
按照连环画的叙事顺序,这个世界的书写顺序应该是从上至下,从右至左。
画画的人显然功力不俗。
右上先是画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举着刀,男人头顶还画了两根鸡毛,接着又画了两个娘子也拿着刀,面朝头上凶恶的男人。
冉清能认出来,画上的两个娘子是之前在她身边养伤的两位。这两位娘子一个戴了云纹木簪,一个在头上了蓝黑花纹相间的发带,都在这个画上画了出来。
接着左上画了饼和陶罐,并画了七个圆圈。冉清看过,陶罐里的是水,饼却只有四个。七个圆圈大概是这些东西让她吃七天的意思。
左下画了短发的冉清,隔着殿门,外面是一个满脸欲色的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殿门上画了一道斜线。
冉清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明显比第一页潦草许多。右上又画了饼和陶罐,却覆盖了三条斜线。七个圆圈也都被打了斜线。右下描画了佛像的外廓,旁边画了类似锁一样的东西。
而余下的篇幅则是一幅路线图。冉清猜是要她从寺庙出发去图上标注出来的地方,终点画的是一个药铺。
冉清猜这两幅画的意思是说,外敌来袭,这些娘子军们迎敌去也。她们给冉清留了可以吃七天的食物,外面不安全,让她不要走出殿门。如果七天之后东西吃完了,她们还没有回来,就让冉清去药铺安顿。
冉清跪坐在地上一边吃着饼一边看娘子们给她留下的信。桌布搭在了她的肩头,阳光洒在她的后背上,寒冷和无助感逐渐褪去。
她解决了生理需求后重新躺进了供桌内。她现在还在发烧,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白布上的血渍已经淡去,像是被人洗过,仍旧缠在腰部。
冉清思考,她是听从女兵们的话待够七天再走,还是及早出发。留下来的食物和水只能维持身体的基本消耗,要是七天之后再去药铺,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个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