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渚白大惊失色,“什么?怎会有这样的事?何人所为,可有抓到?”边说着,边快步向外走去。
罗紫笙跟在后面。
罗渚白急道,“天黑路滑,你去做什么?回房休息去。”
“母亲刚入土为安,尸骨未寒,坟墓竟遭人破坏,便是回房,我亦不能安心,不如与大哥哥同去。”罗紫笙道。
李贵忙命人备了马车,几人急急向城外赶去。
罗渚白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报信那人是一普通百姓,道,“是三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只说是喝多了,来城外寻宝,这才挖……挖了。他们三人相互推诿,皆不肯承认,具体如何,还要罗公子亲自审问才知。”
一时来至城外祖坟处,罗渚白下马,罗紫笙亦跟着下了马车。
众人看到主家过来,纷纷围了上去。其中一个身穿蓝色粗衣的年轻人道,“罗公子,罗小姐,我们几个今日上山打猎,因见天色不好,便想着早点回家,路过这里时,发现这三人在挖东西,原也没在意,忽而想到这里是罗将军的墓地,便将这三人绑了。”
早有人将困得结结实实的三人推至罗渚白面前。
三人纷纷摇头喊冤。
罗渚白心中担心祖坟,便先去察看了坟墓情况,寻了一圈,发现坟墓完好无损,并无被破坏的痕迹,因问,“他们动了那里?”
其中一人指了一个方向,所指之处,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土质新鲜,显然是新挖的。
罗紫笙低声道,“兴许是天色昏暗,几人寻错了位置,不论如何,祖坟完好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几人挖的只是墓地旁的一个土坡,已不属墓地范围。
虚惊一场,两人皆放下心来。
罗渚白思忖半响,道,“还是要震慑一下他们,若就这样放过,恐纵容了他们,若别人纷纷效仿,今日还在墓地旁,明日便挖到墓地上了,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岂非是我们为人子女的罪过。”
罗紫笙道,“大哥哥说得是。”
二人刚过去,一个穿灰色衣裳的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急于辩解,因着嘴被塞着,不得出声。
罗渚白示意,旁边有人将他们三人嘴里塞的东西取了下来,扔在一旁。
嘴巴里的东西被拿下,灰色衣裳那人急急道,“罗公子,罗小姐,我冤枉啊,是他们两个说要带我挖宝贝,我这才跟他们一起来的,谁知他们挖的竟是贵府的祖坟,我不知情啊,是他们的主意,罗公子饶命啊。”
旁边两人马上反驳道,“分明是你输了钱,近几日手头紧,喝醉酒便生出这么个法子来,还说什么今日天气不好,不会被人发现,我二人因担心,这才跟着你出城,现在出了事,你竟然反咬一口。”
“你们胡说,是你们二人说之前在城外一处挖了宝贝,今晚带我来的。”灰色衣裳那人双目通红,目眦欲裂。
掘坟墓,与十恶忤逆,故意杀人,放火持杖同罪,是死罪。三人自然极力撇清自己干系。
另外两人喊冤,“胡说八道的是你,若是我二人叫你来挖宝贝,如何不动手,只你一人动手。”
另一人也附和道,“正是正是,罗公子,我二人的手皆是干净的,只他一人手上身上沾了泥土,确实只他一人在挖,我二人只在旁边看着。”
“你们……”灰色衣裳那人目露凶光。
“我们的手皆是干净的,只你一人身上有泥,这便是证据。挖人祖坟可是死罪,你莫要连累我们。”
听到‘死罪’两个字,灰色衣裳登时急了,“罗公子罗公子,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我真是被他们带过来的,你要相信我啊。”
罗渚白道,“你动手了,可是事实。”
灰色衣裳那人不说话了。
“莫不是他们逼迫你动手?”
灰色衣裳那人面无死灰,“没有,他们没有逼迫我。”他猛然抬头,“我不知道这是罗将军的墓地,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地方是墓地,我虽不才,也知道掘人坟墓是要遭报应的,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求罗公子放我一条生路,我真的不知。”
“儿啊,我的儿。”一道哭声传来,一个六旬老妇人踉跄着跑来。
罗紫笙抬眼看去,那妇人个子不高,左腿似有不便,走路有些跛。
“娘,救我。”灰色衣裳那人看到妇人,几乎哭出来。
老妇人将儿子抱在怀中,哭道,“我听人说,你挖了人家祖坟,可是不是真的?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老妇人边哭,边捶打儿子。
“我是被陷害的,娘,我是被人陷害的,你快救救儿子啊。”
老妇人将儿子护在身后,回头看到罗渚白和罗紫笙,在场人中,唯他二人衣裳华贵,一看便是能做主的,因着罗紫笙是姑娘,心肠软,便对罗紫笙道,“小姐,您大人大量。人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再明白不过,我儿子纵使再不争气,也不会做出掘人坟墓之事,他是被人陷害的,您千万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好人啊,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
罗紫笙忙上前,将老妇人搀扶起,“老人家,您千万莫要如此,此事我们正在查……”因看到她左耳下一颗痣,不确定道,“你是……转儿的娘?”
老妇人讷讷道,“是,您如何知道我?”
罗紫笙道,“我与宋府的玉满是朋友,见过转儿,闲聊时曾听她提起过您,左腿有点跛,左耳下有一颗痣。”
“是是是,我就是转儿的娘。”老妇人死死抓着罗紫笙的手,“小姐,我儿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我求你一定救救他,救救他。”
那两人道,“你儿子挖罗府祖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罗紫笙看向罗渚白,罗渚白道,“报官吧,府尹大人定会查个清楚明白。”便是做戏,也要有个做戏的样子。
妇人登时紧张起来,罗紫笙安慰道,“我会派人告知府尹大人一声,不会重刑逼供的。”
老妇人这才放心。
一行人赶在宵禁之前进城,三人被带走,其余人便散去了。
连绵的细雨不知何时变大,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雨打树梢,沙沙作响。
次日一早,转儿娘便来到衙门门口,看大人审案,人证物证俱在,兼着有客栈小二做证,转儿弟弟百口莫辩,大人将他打了二十棍,让家属把人带了回去。
转儿弟弟被打的皮开肉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转儿娘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素日里说了多少次,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就是不听。掘人坟墓何等大事,你也敢去?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多亏罗家三小姐是个心善的,若不是人家关照,你早见阎王去了。”
转儿弟弟被人诬陷,又挨了打,如今自己娘也不信自己,更是气上加气,“我没有掘人家坟,是他们说带我找宝贝,我才去的,我那里知道那是人家的祖坟。”
“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转儿娘化开药,坐在床边,帮他上药,“你说你被人诬陷,有谁信?人家都看到你动手了,这你总没话说吧?单凭这一点,打死你也应该。”
转儿弟弟无话可说,只能忍下。
担惊受怕一夜,兼着受了寒,转儿娘也跟着倒下了,身子发热,头晕目眩,无奈,家中只有他们二人,那一个趴在床上不能动,自顾不暇,如何照顾自己,转儿娘只得去叫了转儿回来。
转儿她娘只说她弟弟被打了,行动不便,不能照顾自己,转儿自想着是她弟弟与人口舌,起了争执,被打了,便是受伤,将养个三五日便没事了,她娘多有疼爱,不忍劳他照顾,也是有的。
不成想,到家后竟看到弟弟趴在床上,被打得不成个样子,被唬得不轻,忙问怎么回事,她娘说了,末了叹道,“谁能想到,做奴才也能碰到贵人,若非罗小姐认识你,高抬贵手,特意吩咐衙门,兼着你弟弟是被人冤枉的,你弟弟这条命早没了。”
转儿心中诧异,“罗小姐,哪个罗小姐?”
“罗将军府上的三小姐。”
“罗紫笙?”
“正是呢。”
自己从未在罗紫笙面前提起家中之事,她如何认出母亲?想到小姐对她做的那些事,转儿心中登时有不好的预感。
转儿是个聪慧的姑娘,将事情前后串联,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瞬间如坠冰窟。一切都是罗紫笙在背后操纵,她故意做了局,弟弟不是她的目的,自己才是。
转儿娘打开柜子,挑了两块最大的碎银,塞到转儿手里,“人家帮了我们,我们该去感谢人家的,人家到底是看在你的份上,便由你去吧,去的时候别空着手,买些糕点果品什么的,也是个样子。”
“罗小姐什么没见过,岂会在乎我们这点子糕点。”转儿暗自思忖着,只怕她另有所图。
转儿娘道,“不论什么东西,到底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转儿只好接了过来,两日后,她娘身体好了大半,便催着她离开,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送她出门。
罗府的大门敞开着,转儿站在台阶下,向里看去,只觉那是陷阱入口,自己若是进去,便是落入猎人陷阱的猎物,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咬咬牙,转儿缓步走上台阶。
彼时罗紫笙正在屋中看书,听到转儿求见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让她进来。”
不多时,转儿进门,行礼,“转儿见过罗小姐。”
罗紫笙放下手里的书,指指旁边的凳子,“坐。”又让小丫头上茶。
转儿把带来的糕点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娘亲自挑选的几样糕点,叮嘱我一定带给罗小姐,她原想着同我一起来的,被我弟弟这事一闹,兼着受了寒,便高热起来,罗小姐不要见怪。”
虽心中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把柄被人抓住,转儿只能装作不知。
罗紫笙关切道,“你娘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这么吓唬,你弟弟也是忒胡闹了,平日里不管如何,这种事岂是能做的,他有几个脑袋砍?你娘的病现在可好些了?”
转儿连连陪笑道,“已经好些了,我娘也说呢,素日里对弟弟多有疼爱,纵了他的性子,罗小姐放心,今后我娘一定会好好教导弟弟,再不会让他犯错的。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罗小姐宽宏大量,待弟弟的伤好了,定让他亲自登门致谢。”
罗紫笙悠悠道,“我与玉满是朋友,你是她的贴身丫头,这点事不算什么。”
听她提自家小姐,转儿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茶有些凉了,罗紫笙唤小丫头换茶,抬头看到转儿还站着,忙道,“你坐呀。”
转儿笑笑,不敢坐踏实了,只坐了凳子一个角。
小丫头新换了茶来,罗紫笙喝了一口,很满意,“自打喝茶起,我便特别喜欢这白针,一直喜欢了很多年,不知为何,最近突然不喜欢了,人真的很奇怪,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为何就不喜欢了呢?”
罗紫笙抬头看去,“转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吧?”
果然,自己猜得不错,转儿忐忑的心终于死了,她‘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罗小姐,我家小姐待我如亲姐妹,我,我……”自己怎么能背叛小姐呢,姨娘死后,小姐身边只有自己了。
罗紫笙笑问,“你怎么?”
“我,我不能……”
“对宋玉满忠心耿耿,对别人却可以毫无顾忌?宋玉满做的那些事情你清清楚楚,若我没猜错,你没少出主意吧?怎么?她宋玉满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吗?”罗紫笙的声音变得严厉。
转儿惊恐的瞪大双眼,“你,你要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