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一岁的时候，我，连程和养母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里的人都热情似火，欢迎我们的到来。还有的人知道是养母一个人带孩子，贴心地给养母提供了工作。

    养母很漂亮，和所有人都聊得来。连程不知道为什么，长开了以后像养母。总之很受女生欢迎，她们经常会让我把情书转交给他，但连程不喜欢这样，有时会骂我笨。

    可是她们说如果我帮忙的话会带上我一起玩，连程却每次都会找借口说很忙。

    02.

    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后，大家基本都熟路起来，只是我渐渐发现，附近一些有家室的中年男人看养母的眼神有些不对。

    尤其是当初给养母推荐工作的那人。

    他们不像是观看，而是在欣赏某件被自己打造的艺术品。

    而女人们也没有刚来时对我们的热情，甚至有时还会对我和连程说些低俗的话，或是嘲讽养母那些钱都是脏的。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说养母辛苦工作的钱是脏的，但我知道这和养母的工作有关。

    我尝试过问养母的工作是什么，却被她打哈哈唬了过去。

    很敷衍，比连程的借口都敷衍。

    直到跨年夜的时候，我才知道养母真正的工作。

    也知道了他们眼神真正的含义。那并不是普通的凝视，而是带有色情的，贪婪的表情。

    养母被一群男人围在一起，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实施了轮番禽兽般的举动。

    我只能无助地看着比我大五岁的连程上前阻止，却被失控了的李万拿刀砍了过去。

    连程毁容了。

    他被砍了三刀。

    一刀在脸上，一刀在手臂，还有一刀，在养母的心里。

    那些人赔了钱，选择私下解决。

    03.

    养母没有再对我和连程笑过。

    在这里的第三年，她变得不成人样，颓废。

    每天都抽烟酗酒，很快就把家里的钱全用完了。

    我和连程为了补贴家用，去找了一份工作，那是邻居阿姨看我们可怜瞒着别人给我们的。

    连程成年了，可以干更多活，我们经常交替着干，但他有的时候会悄悄干得更多，让我少干一些。

    可是不管每次我们把钱放在哪里，养母都能找到然后一分不剩地花光。

    后来，我才知道，是连程告诉她的。

    连程总跟我说对那些男人不要手下留情，也不要给他们好脸色。

    但他却时常跟他们混在一起。

    是为了拿到更多的工钱。

    “它会是干净的吗？”

    “这里的一切都不干净，哪来干净的钱？”

    难以理解，可能我是真的笨。

    04.

    邻居阿姨很好，但有的时候不好。

    她很奇怪。

    好的时候是早上，她会施舍给我们一些快臭掉的鱼，还有一些临期的牛奶。

    不好的时候是在晚上，养母经常会从他们家里精疲力尽地出来，连程会去接她。

    然后第二天早上我们就不会再得到臭鱼和牛奶。

    可我也曾看到领居阿姨从别人家里这样出来，甚至双腿微微发抖。

    果然跟连程说的一样，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干净，我们拿着不干净的钱，帮着不干净的人做事，最后自己也不干净。

    我和连程没做过那些事情，只是觉得这样显得我聪明一点。

    就像把一对白袜子放到脏水里，白袜子本来是干净的，却因为环境外表变得脏了，所以它也就脏了。

    连程终于没再叫过我笨蛋。

    叫我傻子。

    因为我不会对那些男人表现出恶狠狠的表情。

    我把错误归功于自己，又觉得是养母从来不教我我才不会，却也没舍得说她。

    毕竟我是她养大的。

    她从前很好，连程叫我去恨那些男人，但我拿不出什么理由去恨他们，只能说是讨厌。

    我和连程很不一样。

    我到他那个年纪就会懂了吧。

    05.

    今天下了一场大暴雨。

    养母迟迟没有回来。连程很着急。

    外边狂风怒吼，海面翻涌，雷鸣不断。

    我害怕打雷，因为我的父母在那天将我抛弃，是养母把我捡回来的。

    养母会不会也抛弃我们？

    ……

    她抛弃了我们。

    我讨厌打雷。

    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06.

    连程变了。

    他今天杀人了。

    他竟然悄悄跟踪别人上船，然后抛尸。

    连程在码头工作，知道谁和谁晚上出海，也能偷偷上船。他说要把每个在晚上出海做□□交易的人统统杀掉抛尸大海，替母亲陪葬。

    我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回来的时候衣服带着血，却很高兴地跟我描述他怎么样把刀子捅进那人的身体，然后喂给海里的养母。

    真奇怪的比喻。

    但他就是这么说的。

    养母不会吃人肉，养母喜欢花，各种各样的，她都喜欢。

    她的手很巧，在生日的时候会给我编花环戴在头上，很好看。

    我觉得更应该喂点花下去，特别是茉莉。

    07.

    连程打算自首了。

    我不明白。他既然已经这样，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说他要为我的以后着想。

    可我没有以后了。

    也把我杀了吧。

    我想去见见养母。带着茉莉花一起。

    他骂我傻子，然后出去，给李平下了药。

    我又不明白了。

    “为什么不给李万下药反而给他儿子？”

    “李万后半辈子有他该受的，毒他儿子是为了断子绝孙。”

    “你报警了？”我有点担心。

    “没有，他们醒来自然会报。”

    连程很聪明。

    “那你呢？”

    “自首。妈要是知道咱俩都没过好会生气。”连程说地轻飘飘，但我知道，他如果自首，必死无疑。

    08.

    连程早上被叫走了。

    我还是忍不住出去看，没想到撞上了李万。

    痛。而且很倒霉。

    有个警察跟我表白了。男的。

    好荒唐，他为什么会看上我？

    我告诉了连程，他生气了。

    人总是莫名其妙。

    09.

    那人为什么喜欢用手铐拷住别人才能说话？

    他叫季远。

    比我的名字好听。

    连程忽然改变主意要杀他。

    为什么？

    他又让我扮演了他。

    为什么要杀害无辜？季远没有做错什么。

    养母也会这样想的，她一向慈祥。

    虽然是从前。

    我的选择会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

    10.

    为什么季远会喜欢我？我好像什么都不值得。

    他和连程一样奇怪。

    我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喜欢。

    季远说，慢慢相处下来觉得产生依赖性，觉得离不开对方，有除了朋友之间更亲密的事的想法，或者是想要和对方一直在一起的感情叫做喜欢。

    “那爱呢？”

    “源于内心。那是一种，不管对方怎么样，都会无条件接受包容，比喜欢更近一层的感情。”

    我觉得我不太符合喜欢的标准。

    “那你爱我吗？”

    “我爱你。”

    我又问了好多，季远都很耐心。

    就像他说那样爱我。

    尽管他明天还有工作。

    他说，

    “爱其实没有准确的定义，只要是源于内心深处发出的，都是爱。”

    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