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漩涡

    永和十七年,冬。

    沈知意跪在母亲灵位前,指尖轻抚过那方乌木牌位。牌位上“先妣沈氏静姝之灵位”几个字被擦得锃亮。

    “娘亲,明日女儿就要出嫁了。”她声音极轻,“嫁给那个杀人凶手的走狗。”

    窗外风雪呼啸,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沈知意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缕幽香逸出,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萦绕在灵堂内。

    “您教我的‘浮生梦’,女儿已经调制成功了。”她将香盒放在灵位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明日,女儿就带着它去见那位枢密使大人。”

    香灰无声落在铜炉中,沈知意盯着那点暗红,仿佛又看见了母亲被抬回来时,那身素白衣裙上斑驳的血迹。

    “姑娘,该梳妆了。”丫鬟青霜的声音将沈知意从回忆中拉回。

    天还未亮,沈府上下已经忙碌起来。今日是沈家独女出嫁的日子,嫁的是当朝枢密使萧景珩——皇帝最信任的权臣,手掌兵权的二品大员。

    “听说萧大人阴鸷狠厉,府中姬妾多有暴毙...”青霜一边为沈知意梳发,一边忍不住低语。

    沈知意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柳叶眉,杏仁眼,唇不点而朱。一副标准的美人相,却因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有几分病态。

    “慎言。”她轻声制止,从妆奁中取出一枚银簪,“今日之后,这些话都不可再说。”

    青霜噤声,只专心为她挽发。沈知意却在心中冷笑——暴毙?那也要看是谁先让谁暴毙。

    梳妆完毕,沈知意从枕下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药丸吞下。这是她特制的“朱颜改”,服下后三个时辰内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任谁也看不出她体弱多病的真相。

    “姑娘今日气色真好。”青霜惊叹道。

    沈知意微微一笑,将瓷瓶藏回袖中。瓶底刻着一个小小的“沈”字——那是母亲的笔迹。

    吉时到,喜乐声起。

    沈府门前,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为首的男子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沈知意被搀扶着上了花轿,轿帘落下的瞬间,她终于看清了那位枢密使大人的模样——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本该是俊美无俦的面容,却因那双阴鸷的眼睛而显得格外冷峻。

    那双眼睛,正透过轿帘的缝隙,直直看向她。

    沈知意心头一跳,迅速垂下眼帘。她早听闻萧景珩生性多疑,却没想到对方竟在此时就对她起了探究之心。

    花轿起行,沈知意握紧袖中的香盒,“浮生梦”让她心神稍定。今日之后,她将正式踏入那个吃人的权力中心,开始她的复仇之路。

    枢密使府邸比想象中更为简朴,若非处处张灯结彩,几乎看不出这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居所。

    喜堂上,萧景珩面无表情地接过喜娘递来的红绸,另一端系在沈知意手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喜堂,在礼官的高唱声中完成三拜之礼。

    “送入洞房——”

    沈知意被引入新房,萧景珩则留在前厅宴客。房门关闭的瞬间,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环顾四周,新房布置得极为考究,床榻上的锦被绣着百子千孙图,案几上摆着合卺酒和各式喜果。

    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盛装的模样。沈知意抬手取下凤冠,忽然在镜中瞥见一抹异色——床幔后似乎藏着什么。

    不动声色地,她从袖中滑出一根银针,缓步向床榻走去。

    “夫人好眼力。”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沈知意浑身一僵,迅速转身。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盯着她手中的银针。

    “大、大人怎么...”沈知意慌忙将银针藏起,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萧景珩缓步走近,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却不见醉意。他在距离沈知意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她微微发抖的手指。

    “前厅宾客已经散了。”他语气平淡,“夫人不必害怕,那银针伤不了我。”

    沈知意心头一震——他竟看穿了她的伪装?

    “妾身只是...”她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听闻大人威名,心中惶恐...”

    萧景珩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不容抗拒。

    “沈姑娘,你母亲是司天监女官,精通天文历算,却死于一场‘意外’。”他声音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而你,据说体弱多病,常年闭门不出,却精通调香之术。”

    沈知意瞳孔微缩,心跳如鼓。他调查过她!

    “大人说这些是何意?”她强自镇定,眼中适时泛起泪光,“妾身不过是个弱女子...”

    萧景珩忽然笑了,那笑容不达眼底:“弱女子可不会在新婚之夜随身携带淬了毒的银针。”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案几,自顾自倒了两杯合卺酒。

    “喝了这杯酒,你我便是夫妻。”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沈知意,“不管你是何目的,记住一点——在这府中,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也做不成。”

    沈知意接过酒杯,指尖与他的短暂相触,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喉咙火辣辣的疼。

    萧景珩看着她喝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也饮尽了自己那杯。

    “睡吧。”他放下酒杯,转身向外走去,“明日还要入宫谢恩。”

    房门关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沈知意站在原地,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她捏碎。她早该想到,萧景珩不会轻易信任她,更不会与她同房。

    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她走到床前,掀开床幔,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方才的异色或许是烛光映照下的错觉,又或者...是萧景珩设下的陷阱。

    沈知意从发间取下一支金簪,轻轻旋开,里面藏着淡黄色的粉末。她将粉末撒在香炉中,很快,一股淡雅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是“安魂香”,能让人沉睡。今夜,她需要好好休息,明日才有精力应对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以及...宫中的那位九五之尊。

    次日清晨,沈知意早早起身,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萧景珩已经在院中等候,见她出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大人。”沈知意福身行礼,姿态恭顺。

    萧景珩微微颔首:“走吧。”

    马车内,两人相对无言。沈知意透过纱帘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墙,心跳逐渐加快。十年了,她终于要再次踏入那个夺走母亲性命的地方。

    “陛下近来龙体欠安。”萧景珩突然开口,“听闻夫人调香之术精湛,或许能为陛下分忧。”

    沈知意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妾身技艺粗浅,恐难当大任。”

    萧景珩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无妨,试试便知。”

    马车停在宫门前,两人下车步行入宫。穿过重重宫门,沈知意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母亲的死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燃烧。

    “萧爱卿来了。”

    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沈知意随萧景珩一同跪拜,眼角余光瞥见龙椅上的身影——永和帝比想象中苍老许多,两鬓斑白,眼下青黑,显然长期失眠。

    “这位就是沈氏女?”皇帝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抬起头来。”

    沈知意缓缓抬头,强迫自己直视那个杀害母亲的凶手。皇帝眯起眼睛打量她,忽然皱眉:“你长得像一个人...”

    “陛下。”一个娇媚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臣妾听闻萧夫人精通调香,正巧臣妾近来睡不安稳,不知可否请萧夫人调制一味安神香?”

    沈知意转头,看见一位华服美人款款而来——是林贵妃,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当年构陷母亲的主谋之一。

    “爱妃既然开口,萧夫人不妨一试。”皇帝笑道。

    沈知意垂首应是,心中却警铃大作。林贵妃此举必有蹊跷,她必须小心应对。

    离开皇宫时,萧景珩忽然问道:“夫人可有把握调制出让贵妃满意的香?”

    沈知意微微一笑:“妾身尽力而为。”

    她没说的是,她早已准备好一味特殊的香——不仅能安神,还能让人在梦中见到最恐惧的事物。

    三日后,沈知意亲自将调好的香送入宫中。林贵妃在偏殿接见了她,殿内熏香浓烈,几乎掩盖了沈知意带来的香气。

    “这就是萧夫人调制的香?”林贵妃把玩着精致的香盒,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闻着与宫中御用的并无不同。”

    沈知意恭敬道:“娘娘不妨一试。此香名为‘梦甜’,点燃后需闭目养神半刻钟,效果最佳。”

    林贵妃示意宫女接过香盒,忽然话锋一转:“听闻你母亲当年也擅长调香?”

    沈知意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家母略通此道,不及妾身所学。”

    “是吗?”林贵妃轻笑,“那你知道她为何而死吗?”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沈知意感到一阵眩晕,那浓烈的熏香中似乎混入了什么。她强自镇定,悄无声息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帕子,轻轻嗅了嗅。

    “娘娘说笑了。”她声音轻柔,“家母是因病去世的。”

    林贵妃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挥手:“罢了,你退下吧。这香若无效,本宫再找你算账。”

    沈知意行礼退出,走出殿门才长舒一口气。方才殿内的熏香中混入了迷药,若非她提前准备了解药,恐怕已经着了道。

    回到萧府,沈知意径直去了自己辟出的小香室。关上门,她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小瓷瓶——这是母亲留下的调香秘方,她花了十年时间才全部破解。

    “贵妃娘娘,希望您喜欢我送的‘礼物’。”她轻声自语,取出一瓶淡红色粉末倒入香炉。

    炉中青烟袅袅,幻化出各种形状。恍惚间,沈知意仿佛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被抬回来时,手中紧攥着一块染血的布料,上面有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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