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越以为，梁逾明是能听懂人话的。
现在来看，似乎是不能。
徐霖自然认识随越，他惊诧地看了看梁逾明，又看了看随越。终于还是没憋住，“随越怎么在这儿？”
“几位认识？”叶老师问。
“不，”随越否认，“仅仅是见过面而已。”
“你怎么回事？”徐霖掐了下梁逾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嘀咕，“你不要告诉我，你正在追的人是你弟弟的前未婚妻。”
梁逾明莫名道，“谁告诉你梁佩文是我弟弟的？”
徐霖：“.....”
所以，重点是这个？
秦子苓觉得随越和这位叫梁逾明的气场不太对，“姐姐，你现在还要接着画黑板报吗？”
随越扭头看了眼半成品，“画完吧。”
“走走走，”秦子苓拉着随越，“我帮着你一起。”
梁逾明和徐霖被张在辛带去了宿舍。
他们被安排在一间房子里，因为条件有限，所有教师都住在一幢楼里。女生住在楼上，男生在一二楼，为了给女教师提供更加方便的生活环境，楼上每层都做了两间浴室和两个洗手间，楼层间有单独的铁门隔断，楼上的钥匙在叶老师手里。
这些都是后来逐渐一步一步改造来的。虽然基础环境比不上城里，但已经是学校做的最大努力了。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徐霖问梁逾明，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
“都行。”
“那我睡外面这张床。”
房间里仅有一个大衣柜，徐霖打开，扑面而来的霉味儿，像是打开了奶奶家某个饼干盒，里面却装着奶奶的针线。
“你我一人一半。”
“好。”
梁逾明没急着收拾，他去了阳台上，可以看到楼下的随越和秦子苓说说笑笑。
毕竟她在剧组工作，行程相对要透明一些，他问了娱乐圈的朋友，他们告诉梁逾明随越的动向。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大概会让随越厌烦，况且梁逾明直至现在都还没有随越的联系方式。
如果现在不争取，梁逾明肯定未来自己一定会为此后悔。
“还在看？”徐霖戏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嗯，”梁逾明肯定道，“是真的很喜欢。”
“我说你也得看看人家喜不喜欢你，”徐霖抽空也朝下看了看，“你这么突兀地过来，人家姑娘会不会觉得你打搅到了她的正常生活。”
梁逾明：“这些我都想过，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算从别处知道了她的电话，打过一次她知道是我，就不会再接，到时我会不会想如果之前我过来陪她了，结局就会不一样。”
“哎，”徐霖头一回见梁逾明束手无措的模样，“放宽心，她既然能千里迢迢过来陪这些小孩，说明她非常在乎这些孩子，只要你对他们好，随越或许会对你改观。”
但是，徐霖还有句话没说，‘就你这破德行，能做到吗？’
梁逾明只带了两箱个人物品，其中还有半箱是给孩子们带的玩具和文具。
即使梁逾明做这些事的时候觉得违和，别扭，却并不影响他想要做好的决心。
放学后，随越的黑板报还剩了点收尾的工作，日暮西沉，光线逐渐变得昏黄，然后暗淡。她想把这些留到明天一早完成。
送别孩子们后，厨师李师傅开始做晚饭。
他端了一盘还没洗的土豆出来，放在台阶边的水龙头下。
“张老师呢？”李师傅左顾右盼，没找到张在辛，“谁来帮我洗一下土豆，我得去看着锅里。”
“我来吧，”随越挤了一泵洗手液，将刚刚黏在手上的粉笔灰给洗干净，“正好我不用改作业，有空。”
“也行，不用洗得太干净，皮是要削掉的。”
“好嘞。”
随越不会做菜，又是美术老师不用批改作业，每天都帮着李师傅打下手，帮着切点菜或者洗些什么东西。
李师傅的家就在学校隔壁，和妻子生活在一起，如果有多余的饭菜会舀些回去和妻子一块儿吃。他家里还种着橘子，每年收获的时候都会给学校的老师带几斤尝尝。
徐霖收拾完，先下楼，见随越自己一个人在水龙头底下洗土豆，找了个小椅子坐在她对面帮着一起。
秦子苓改着改着作业，跑去厨房问李师傅，“今晚吃什么？”
“人多，所以想抄三个肉菜，煮个萝卜汤，炒土豆丝，再下碗面，炒菜也能当浇头。”
“你好，徐霖，”徐霖自以为很隐秘地瞟了随越好几眼，假眉三道地自我介绍。
“嗯，随越。”随越并没有看他，一心都放在手里坑坑洼洼的土豆上。
“我们见过的。”
“我知道，在梁佩文的订婚礼上。”
“诶，对。”
随越没接话茬。
徐霖又接着套近乎，“我其实是梁逾明的朋友。”
随越：“哦。”
徐霖：“你画得可真好，那黑板报栩栩如生。”
随越：“嗯。”
徐霖：“你是美术生？”
随越：“不。”
徐霖：“对了，我是双人徐，雨林霖。”
随越：“哦”
好冷漠。
梁逾明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他三两步走到随越身侧，“我来吧。”
“不用，没几个了。”
梁逾明进了厨房，想看看里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正好李师傅找了点佐料，“无聊的话，可以帮我剥十来个独头蒜，洗点儿姜。”
“嗯。”
梁逾明人高马大地站在厨房里，觉得有些施展不开，把东西拿出来蹲在厨房外，一点一点撕着蒜的外皮。
随越：“梁逾明。”
“嗯，”梁逾明抬眼去看她。
随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徐霖：天。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开始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吗？梁逾明不会把手里的东西一扬，气急败坏地走了吧。
梁逾明勾了勾嘴角，“是啊，我就是。”
徐霖：天。梁逾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随越：“随你。你要真是来做好人好事的，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别来故意恶心我。”
“知道了，”梁逾明好脾气地应下来。
徐霖：天。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梁逾明是真听不懂人话。
“姐姐，”秦子苓批改完作业从另一头的办公室里出来，“我刚改完，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玩儿着吧，这不是还有他俩吗？”
“我来替你也行。”
“已经洗完了，我出了身汗，先上去洗个澡，有事在楼下叫我，我能听见。”
“行。”
随越洗完的土豆被淘了一遍，秦子苓和徐霖一人拿了把削皮刀，秦子苓干起来得心应手，反观徐霖，生疏得很，稍不注意就要往自己手上削。
“你们也是从南城来的？”秦子苓问徐霖。
徐霖：“也？”
秦子苓：“我以为你们和姐姐认识，她就是南城人啊。”
“啊，”徐霖不知道随越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南城人，“我不是，我从沪城来的，梁逾明也是沪城人。”
“哦。”
李师傅嘹亮的嗓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伴随着铁铲和锅的磕碰声，“这俩新来的小伙子没忌口吧？”
徐霖：“没有。”
梁逾明帮着把佐料备好后，又帮着把圆桌搬出来，擦干净，还有椅子一起。
见暂时用不上自己，上了趟楼。
在二楼拐角碰上洗完澡下楼的随越。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发尾淌着水，后背洇湿了一大片。
视线相撞。
随越往一旁撤了一步，让了让。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混合着柑橘和茉莉的木质香。
梁逾明莫名有些紧张，甚至停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
随越：“不走？”
梁逾明：“可以聊聊吗？”
两人同时出声。
“想聊什么？”
“想和你解释，解释我来这里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只是想向你争取一个机会，如果我这次不来，等你回了南城，可能就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知道了。”
随越突然发现，梁佩文和梁逾明这两兄弟还挺有意思，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唯利是图；另一个看着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实际也还算光明磊落。
这和初见带给随越的印象恰恰相反。
随越：“无论你是因为什么来了这里，既然来了，就好好对这些孩子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