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听闻近日潋云峰气象阴沉,时常聚集劫雷,有好几下都堪堪要打入小师叔的临安榭。”一名历练归来的小弟子随着前来迎接他的师兄踏着扶光派山门长阶一步一步上山。
那名被称做“师兄”的弟子没有接他的话,他默默抬头,看着那十座耸入云端的山峰,山腰间都环绕着薄薄的轻云。
而最高的那一座山峰的山顶已经没入厚厚的云层,云层中闪烁着紫色的劫雷。劫雷蠢蠢欲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地面上。
那便是潋云峰。
一旁的小弟子随着师兄的目光看去。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师弟,这劫雷已经在潋云峰盘旋许久,这次……”
岑攸年抬头看向窗外,紫色的劫雷翻滚在云中。
“我压制不住我的修为了……”他的声音太轻,以至于一下就消散在了屋里。
“可我还没有见到他。”
成桦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个小师弟说是天赋异禀倒也显得轻看了。
岑攸年,修仙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十九岁的渡劫,这堪称神话中的神话。
纵使岑攸年压制了修为一百年,纵然如今一百一十九岁,这在修仙界看来依旧是不可思议的。
多数的修士一百年都不一定能结丹,到达第三期金丹期;五百年不一定能到达第五期化神期。有的修士一生都在化神期迟迟不能突破空冥期。
大乘期的修士寥寥无几,且年龄都至少是上了九百岁的;化虚期空无一人;而后的渡劫期便仅有岑攸年了。
岑攸年飞升是迟早的、板上钉钉的事。
成桦叹气,他看向岑攸年,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等了他一百年,还是……放不下吗。”
岑攸年垂眸,“掌门师兄,你知道的,我这一百年只为了等他。”
“若是见到他最后一面,或许……我就会放下了吧。”
岑攸年曾寻到真仙遗迹,也就是仙人陨落之地。其中天书记载,凡人修行的第九期渡劫期其实只是飞升渡劫的过渡。一登渡劫期,领悟天地,即刻飞升。
而在飞升渡劫前,修士会回望一生,那些忘不去的事、舍不下的人如同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在眼前,所有的回忆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然后,修士会沉入梦境,见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执念。梦醒后,解开心结,抖落一身红尘,从此逍遥自在,飞升成仙。
此梦名为,落尘梦。
而又有句话叫“仙不成梦”。顾名思义就是,飞升为仙后便无法做梦。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岑攸年压制修为一百年,只为等一个有他的梦。
云间沸腾起来,劫雷剧烈闪烁着。
岑攸年看着天,微微启唇道:“掌门师兄,我怕是要渡劫了。”
他踏着随着雷劫呼啸而来的风,迎向已经聚集的雷团。
他的右手轻轻一挥,成桦的脚下便显现出一个传送阵。
在传送阵启动的那一刻,成桦耳边响起岑攸年的声音,“师兄,万望珍重。”
这或许是此生岑攸年对成桦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成桦的身影从临安榭消失,出现在潋云峰下。与此同时,飞升雷劫降下,苍穹以潋云峰顶为中心,盘旋出巨大的漩涡,紫色雷电从漩涡中央跃出,直直冲向岑攸年。
这场雷劫声势浩大,惊动整个人间。无论位于何处都可以看见这人世间从古至今第一次凡人飞升的浩荡雷劫。
天地间哗然震撼,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无人知道岑攸年满心的悲痛伤感,无人看见他划过脸庞的泪珠落在了霜雪间傲然挺立的寒梅上,引得梅花顺着枝桠微颤。
岑攸年召来本命剑。云华剑现,剑光凛冽,寒意透骨。刹那间白光骤起,万物失色,天地一白。
白光之后,只剩下云华留下的更甚于冬日的寒凉。
从此,红尘人世间少了一位宿云仙君,天上云间的仙界多了一位宿云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