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一日之内被惊动了两次。
一次是那位宿云上仙自凡尘飞升成仙,另一次是那位宿云上仙自仙界飞升成神。
成神可比为仙难多了。但这位宿云上仙却在一日之内火速成神,整个仙界都破防了。
岑攸年睁开眼,所见的是如临安榭一般的布置摆设。
他现在正处在他的领地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确实如此,他的领地与人间扶光派的潋云峰一模一样。
这便是他内心对于领地定型的想法,一个舍弃不下的、刻骨铭心的地方。
方才天玑带领岑攸年来到他的领地。离别时,天玑的目光都快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天玑愤愤地说:“所以我介绍了仙界这么久,都是废话了?可恶啊。”
他拿起折扇晃了晃,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下那双眼睛看着岑攸年。
然后他放下扇子,叹气,走到了岑攸年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他们刚见面时那样。
“兄弟啊,你真是来去如风。”
他感慨了一会,随即又开玩笑道:“念在我是你仙界唯一认识的人的份上,不如给你人间的熟人多送些财富和财运吧。”
“虽然我们不过一日之缘,往后也很难再见,但我不会忘记你的。”
天玑用着一种好兄弟讲义气的语气认真对着岑攸年说道。
没错,他们确实算不上很熟。从寻仙台一路走来,岑攸年一共都没和天玑说过几句话。不过天玑性格热情真诚,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们一见如故。
岑攸年是个很重情的人。
他难得地露出一个笑来。
有多久没有笑了呢?从十六岁那年大师兄离开后,他似乎就没有笑过了。
他说:“我也不会忘记你的。”他从没有忘记任何一个待他好的人。
天玑看着一路上冷若冰霜的人第一次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嘀咕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仙界时常环绕的白雾顺着拂过的清风穿过窗,来到临安榭内室,与屋内熏香散出的轻烟交织在一起。
岑攸年坐在窗边——同渡雷劫前他坐的那个位置一样。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掌门师兄了。
仙不成梦,但仙可托梦。
他看着天玑离开后便向掌门师兄托了梦。
成桦听见他飞升不过一日的小师弟托梦告诉他又要飞升了的时候,他是很懵的。
凡人二次飞升,是什么?是成神。
压制修为一百年就压制到了神境。
他沉默很久,终于向着岑攸年问了出来,“你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自己的将来……
自十六岁以后,岑攸年便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了。又或许,从他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永永远远地离不开了他的大师兄。
那是一道光,照亮了他的整个余生。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拼命地从金丹修炼到了渡劫,然后又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压制修为只为了在成仙前见他一面。
然后呢?成仙后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便将要再次飞升。
而这一次,岑攸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听见自己对掌门师兄的回答是:
“我想为他守住他爱的人世间。”
岑攸年依旧做不到只为了自己而活。他仍记得十岁那年初次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大师兄的眉眼笑颜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那时,大师兄问他:“你愿意随我一道上山修行吗?”
他看着他,很小声但又很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我愿意随你,或者是我想要随你,永远随你。
后来,在等梦的那一百年里,他一直在回忆,回忆有关大师兄的一切。
十六岁那年,他情窦初开,这才明白自己这几年对大师兄不断变幻、越来越深刻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但也就在那一年,他还没有告诉大师兄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大师兄就永远地离他而去。
岑攸年还记得,那天是他的成年宴。
他满心欢喜,站在山门前,等他心心念念的大师兄回来。
可如今已是掌门师兄的三师兄却传音给他说:“师兄的魂灯……灭了。”
明明大师兄方才还传音说马上就到,但他的魂灯却在命阁一下就灭了。
……灭了。
岑攸年甚至还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而他粉身碎骨,唯一留下的是为岑攸年准备的生辰礼物。
其中的一张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
它的下一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岑攸年爱的人死在了他情窦初开的那一年,死在了他成年宴的那一天。
……
后来经过调查,这才发现一切都是二师兄做的。
为了什么呢?为了天下的目光,为了掌门之位。
大师兄一直都是修仙界的天之骄子。二师兄的天赋也不差,只是在大师兄的光辉之下,二师兄永远只能做无人在意的影子。
他的天赋不敌大师兄,可是野心勃勃。他设计让对他毫无防备的大师兄陨落在了小师弟成年宴那天。
而后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因为他坚信所有人都对此无能为力。
他以为,没有了大师兄他便是这天下最天赋异禀的那一个。
他快活了三年,直到被提着云华剑的小师弟一击毙命时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他从没在意过的小师弟才是他最强劲的敌人。
为什么天赋超群的岑攸年从十岁至十六岁六年的时间里只是达到了金丹期呢?
若是按他的水平,绝对不至于此。
而事实是,大师兄早已发现了岑攸年简直非人的天赋,他只是对当时年岁尚小的岑攸年说:“年年,我知道你出类拔萃,师兄因此为你骄傲。但是你修行太快,日后师兄就追不上你了。”
岑攸年眨着他那双满是浩瀚星辰的眼睛,看着他的大师兄说:“若是大师兄追不上我,我就可以保护大师兄了!”
一双暖和的手温柔地揉着岑攸年的头,他听见大师兄轻轻叹气,无奈地说道:“可是大师兄想要保护你啊。”
一句话让岑攸年心甘情愿。
从那以后,岑攸年将自己修行的时间缩短,刻意的放慢了修行的脚步。
直到大师兄离开的那一年他才恍然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光芒太盛也会伤到自己。
可是大师兄想要保护你啊……
最后,大师兄用自己的命护住了岑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