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汴京城内,寻常百姓家中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城西倒是热闹,各类坊子都还亮着灯。等着接纳无处释放的灵魂。以往除了城西,整个汴京,只有皇宫会如此灯火通明,那些高门大户也只是留着星星点点的夜火。
今夜却不同,入夜已久,皇宫往东的一户宅子却还亮如白昼,若是寻常人家见了,定要感慨一句“这得烧多少油啊!”但若他们见到门口的匾额,便会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要问为什么?为的就是匾额上那四个大字,忠义王府!
忠义王是何许人也?若是有人如此发问,只怕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烂了,届时自有千人万人说与那人听。
嘉元十七年,那时的天下还姓朱。朱氏后期奸臣当道。崇光帝朱止昏庸残暴,喜好美色,当官的不务正业,四处搜寻绝色佳人,献给朱止,以博取高官厚禄。天下民不聊生,百姓唉声载道。可能是皇位坐得久了,朱止竟昏庸到下令让满朝文武各送一女眷入宫侍奉的地步。也就是这时,四方王侯齐力讨伐朱氏,相约道“先入关中者王之。”镇北侯季冈山率兵北下,快了当时的西武王宋建平一步,率先攻破尧山关,进入汴京。宋建平是四方将领中唯一封王的,本以为之后还有一场恶战,谁料季冈山在留下粮食安顿好百姓之后,率兵退回关外,在恭州等候宋建平的到来。宋建平入京后,季冈山跪地叩首相迎,他交了北境军兵符,自请调往岭南驻守边疆。他的退步换来了举国百姓彻底的安宁。
昭和元年,宋建平在汴京称帝,季冈山没了熟悉的北方军队,被调往南方驻军,得到了一个忠义王的赏封。无诏不得入京。
季冈山调往岭南,不到一年时间,南方的蛮夷觉着大越新帝刚上任,朝局未稳,季冈山又是新调任的将领,对这片土地没有他们这样熟悉。多次大举进攻,谁料季冈山领着这支陌生的军队,吃过几次亏后竟摸到窍门,秋雁关一战,季冈山将蛮夷打得节节败退,割下了胡达勒的头颅,震慑外邦十三部。十三部向汴京递来降书,承诺每年向大越进贡,签订三十年的和平契约。
退兵恭州一事,天下人对此颇有说辞。宋建平虽然率领着最庞大的军队,但诸侯都有约在先,先破关者为王。虽说季冈山在攻进汴京途中损失惨重,但还有东南两方之侯可为他助力,他却自己放弃了。有人说他胆小如鼠,连伸手够那九重天的气魄都没有。有人说他哀民生多艰,不愿看百姓疾苦所以退位忍让。文坛百家为此争论不休。直到三年后的秋雁关之战,彻底堵住了旁人的嘴。不论季冈山称帝与否,他都是个实打实的好将军!在天下人心中,对季冈山的威望渐渐胜过了大越的天子。
昭和四年,战国进犯越西,驻西大将军王昌勇战败,越西九城沦陷。尚武帝宋建平调遣季冈山支援越西,季冈山夺回三城,身受重伤。北境与辽东战事不断,两将分身乏术。宋建平收回季冈山的兵权,御驾亲征,耗时三年,夺回越西四城。罗城,镜城划入战国。
昭和八年,季冈山之妻苏扶楹诞下一儿一女,昭和十年,苏扶楹再诞一子。昭和十五年,季冈山长子季宴礼,次子季宴时入京为质。季冈山重握岭南兵权,代管越西兵权。
昭和二十三年,季冈山携女季宴挽出兵讨伐战国,大获全胜,战国沦为大越附属国,太子李安入京为质。
…
如今放眼整个大越,财力权力能与季冈山相提并论的,只有当朝宰相顾元承,由此可见这忠义侯府的地位。
…
季府内
季宴时不安的来回踱步,修竹慌忙跑入前堂。“回来了!回来了!二公子!”季宴时慌忙走上前,“大哥回来了?人在何处?”说完不待修竹回答,抬腿就要往屋外走去。“诶,二公子莫慌!大公子没往前厅来,他回院了。”季宴时有些疑惑?大哥为什么没有先来找他?他又犯了什么事惹恼大哥了?
“大哥跟你说什么没?他为何不来寻我?我在这心急如焚等了一夜,他竟然不来看看我……”说着说着,季宴时竟湿了眼眶,这副模样要是着世家那群小公子哥儿见着,怕是要笑掉大牙。
季宴时此人平日里看着少年老成,他五岁时随长兄入京,八岁入太学读书,十二岁凭一策安民论声名鹊起。如今才十七岁,已隐隐做天下文人之代表的势头。风头远盖其兄。
谁曾想私下如此依赖长兄。
“没有,大公子并未与小的说什么,小人赶往门口时,只见着大公子急匆匆的往院中跑去。不过……”修竹话音一顿,季宴时急忙追问,“不过什么?你说啊!”修竹嘿嘿一笑,凑到季宴时耳边,“我听茂林说,大公子带回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晕倒了,是大公子亲自抱回来的呢!”修竹说这话时一脸□□,饶是长了一张帅气的面孔,也盖不住此时的猥琐。季宴时淡淡的看了修竹一眼,“啪”不重不轻的一掌扇在修竹脸上。“下次再做这么恶心的表情,就给我滚出府去。”话毕,季宴时往季宴礼院中走去,只留修竹独自在原地凌乱。
“……我…很恶心吗?”修竹抬手揉了揉被季宴时扇过的左脸,追着季宴时跑了出去。
…
季宴时走到季宴礼院中,季宴礼正在沐浴。季宴时大手一挥推开门进去。“季宴时,你几岁了。”季宴礼看着面前赤急白脸的弟弟,轻声叹喂。“哥!你给我带了个嫂嫂回来?”此话一出,把季宴礼惊得呆若木鸡。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季宴礼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衣袍朝季宴时扔去,“胡说八道什么!”
季宴时慌忙躲开,“哥!你太过分了!这么脏的袍子也朝我身上扔!”季宴礼穿上衣袍,走到季宴时跟前拍了拍他的脑袋。“下次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朝你泼恭水,记住了没?”季宴时吓得花容失色,他知道,他哥能说出这话,就铁定能做出这事。
“知道了。”季宴时蔫蔫的回答。“哥你今天去哪了?你怎么不去接我下学啊!我还想着让你带我去百花楼吃栗子糕呢!大晚上了也还不回来,可急死我了!对了!修竹还说你带了个女人回来!她是谁啊?现在在哪儿呢?哥你别不说话啊,我都说这么多了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给我理你的机会了吗?”季宴礼睨了季宴时一眼,“那我不说话了,哥你说。”话毕,季宴时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眨巴着眼睛望着季宴礼。
季宴礼三言两语将自己在山上犯了暑症如何被姜廿一所救的事告诉季宴时。“这么说来,这姜姑娘倒是咱家的恩人了!”季宴时说完眼睛一亮,季宴礼预感到他接下来又要口出狂言了,拔腿就往屋外走去,季宴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季宴礼前头,伸手抵住门框不让季宴礼走。
季宴时扭头看着季宴礼,那眼神让季宴礼感到无比不适,就这么看了须臾,季宴时薄唇轻启,“礼哥哥,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奴家?要不,以身相许吧!”季宴礼忍无可忍,猛然一脚踹向季宴时,季宴时闪身躲过,一路狂笑着跑回前堂。边跑边道,“礼哥哥不必急着回答,一路奔波,想必是累极了,奴家先去为礼哥哥准备些吃食。奴家动作麻利得很,礼哥哥可要快些来哟。”
季宴礼看着弟弟跑远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姜姑娘醒了。”茂林不知何时窜出来的,季宴礼看茂林要笑不笑,憋得很是难受,“今后不准修竹再看那些话本子。”
…
“宿主,您考虑好了吗?”
姜廿一感觉头痛欲裂,“不是,这样的事真能着我遇着啊?”她揉了揉脑袋,问系统,“我不接受,会怎么样?”
“您将会被派送回原世界。”姜廿一心想,“还有这好事?我想回去就回去啊!”
“不过宿主,我要提醒您,您在0368号世界线中已经身死,若回到原世界您会立即死亡。”
……?猝死?姜廿一沉默了,过了好久她才出声,“我,死了吗?”
“是的宿主,您在0368号世界线已身死,不过,您要是完成系统派送的任务,系统会重溯时间线,送您回到加班回到家那一刻。”系统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它重述着姜廿一死了的消息,一条生命的流逝对它而言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我要是完不成任务呢?会怎么样?被抹杀吗?”姜廿一有些鼻酸。
“不会,您会被抹消记忆,永远留在0916号世界线。直至死亡。”
“那感情好,成功不成功都能活。”姜廿一闭上眼,一行泪水从她脸颊滑过。
“我接受。”
…
“姜姑娘?”季宴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姜廿一还抱着双腿坐在榻上。听到声音,姜廿一扭头看向季宴礼。“你…哭了?可是府中下人何处顶撞了你?”季宴礼有些慌乱,他想替姜廿一擦一擦眼泪,又觉得不合理法,便将袖囊中的手帕递给姜廿一。
姜廿一接过,看着手中那方淡蓝色的手帕,上面绣了一张丑丑的猫脸,不由破涕为笑。季宴礼也随着姜廿一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图案也笑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是我阿姐绣的,她从小喜欢舞刀弄剑随着阿爹行军打仗,但阿母觉得她是女子,这样子不合规矩,所以阿姐一闲下来阿母就让她绣女红,指望着她哪天能转了性子。只不过这么多年了,阿姐的性子还是没变。”
说到他的姐姐,看书的时候姜廿一对她印象很深刻,他姐姐叫季宴挽,从小就跟着父亲习武,十三岁就入了军营,十五岁经秋雁关一战成名,是个刻画的很生动的女性形象,只不过最后下场不太好,季宴挽在抗击外邦十三部时被下了药,战死疆场。最后连她的尸体也没被蛮夷放过,等到季宴礼去为她收尸时,她的□□已经狼狈不堪,盆骨都被敲碎了。
季宴礼说到自己的姐姐,眼眸中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姜廿一看着季宴礼,暗下决心,既然她来了,一定要尽力守护这些忠良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