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拉开帘子往外瞧,是一片又一片的枫林。

    “松漠,胥嘉,”禹沅说,“终于出发了,我从来不曾想过宫外有这条全是枫林的路。你们来过吗?”

    “不曾。”松漠说。

    “从前外出狩猎或踏青,都是走的另一条大路。”胥嘉说。他指了指左边,摇了摇头。

    “来喝口水吧。”禹沅在马车上拿着茶壶倒了两杯水,给左右两边随着车队一起走的两名侍卫。

    “谢殿下。”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没事。喝完记得给我。”

    禹沅还未及弱冠,便踏上了去往别国的质子之路。在溪国,大皇子夭折,二皇子被皇帝立为太子,三皇子年纪不大,却已满十八,四皇子和五皇子都还年幼。近年,溪国的兵力逐渐减弱,只因先帝在世时的年轻将领萧允知叛国被处以死刑,溪国便再也没有可靠的将领立于世,助新登基的皇帝一臂之力,拓展疆土。这是一桩憾事,但也是一桩气事。萧允知叛国死后,人人都忍不住骂他几句,就连街边的小儿也会唱那句童谣“遥北狼,萧允知,左转右转上下逃。”

    溪国皇帝无可奈何,但又不想任战乱横野,于是将不争不抢度日如年的于嫔之子三皇子禹沅送去了容国。

    禹沅这孩子,什么都不争不抢,和他的母亲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做出来放至人间的。皇帝几乎不与他母亲见面,他也少见他的父皇,只是读书习武时,他会与哥哥见上几面。小禹沅喜欢在外面瞎跑,但是却偏偏是个晒不黑的白胚子,太子有时就会喊他水煮蛋。白白嫩嫩一个,可不是个水煮蛋吗!

    到了容国地界。

    “什么人!”车队眼前突然出现刀光剑影,但看身形,却似乎只有两个人。这俩人似乎在比武,比得忘乎所以,于是挡在车队前面,让他们走不得。

    “抱歉,我与徒儿正在比试剑法,这就让开。”年老却柔和、温润的声音响起。于是两人退回林中,其中一人抱着一把剑,眯着桃花眼看后面朴素的马车。

    “这不像我们容国的马车。倒有点溪国的意思。”

    禹沅拉开了车帘,向外望,正巧与那双桃花眼对视,他猛地一激灵,拉上了车帘。

    “是谁?”

    “不知,许是两个江湖剑客吧。”松漠说。

    “容国人在深秋理应穿厚些的衣裳,为何他俩穿得如此单薄。”他又回头看向靠在树边的男子,可他早已消失不见。

    数日后。

    “这玉门处不应当有人迎接吗,怎么连人影都没有?”松漠皱了皱眉头。

    “这是要我们自己问路啊......”

    “车队这么多人马,耗不起啊......”车队里逐渐出现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突然,那名长着一双桃花眼、一身绿衣的俊美男子骑着马走在了车队的前头,轻声说:“跟我走。”说罢,他亮出了手中的军中令牌,上面写着个“容”字。

    车队的领头人马都愣了一下,然后跟着他前行。

    一路上车水马龙,热闹的很。路两边的小摊小贩卖力地吆喝着,吸引着行人去买他们的货物或食物。

    马车里面的禹沅就这么一路颠簸地坐着,到了容国宫门外。

    “不知阁下何名,在下禹沅,溪国三皇子,多谢阁下带路!”禹沅下了马车说道。

    只见那绿衣男子没有回头,挥了挥手中地剑说道:“尹枫!”

    尹枫......和宫门外地那片枫林还挺搭,禹沅想。

    想着,宫门口出来一个人,说道:“各位请稍等片刻,三皇子,请随我来。”

    “公公是容国陛下派来接我的?先多谢了。”禹沅作揖。

    “叫奴婢任公公就好,殿下。”任全席笑吟吟地说道。

    到大殿,见过容国皇帝后,任全席便向等在宫门外的礼部尚书介绍了禹沅,由礼部尚书朱永丰亲自带着禹沅去其宫内的住处,车队其他人马则由其他礼部官员带去离宫门不远的住处。

    到了榆南宫门口,朱永丰便停下了,“殿下,这就是您的住处了。因您还未及弱冠,所以先住在宫中,等成年后再搬出宫外,自行立府。”

    “多谢朱大人。”禹沅说。

    榆南宫虽然整洁,但不乏仍是一副落败的模样,绿植丛生,攀爬上屋檐,将整个住处渲染出一种植物之气。

    “一片绿色,还挺有生气的。”禹沅大呼一口气,坐在了石凳上,“咱们把这儿打扫打扫吧。”他看向松漠和胥嘉。

    “我们溪国就这么不堪吗,连下人都不给分拨,只有我们三个,打扫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禹沅噗嗤一笑:“我们习武多年,这点体力活还跟不上吗,走,开干!”

    远处,尹府府内一片寂静祥和。

    “师父,这次您要去哪儿?”

    “溪国吧。顺便去看看允知大哥和嫂子,我与他们,很久没见了。”

    “你呀,快要及冠了,年岁一年年增加,也该知道自己如何立于这世间了。”

    “您知道的,您约莫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好友了。”

    “为师懂!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陪陪你了。这府里啊,几乎全是男子,什么时候带个女子回来添添活气?有喜欢的人吗?”

    “您不用为我操心。”

    “你生得如此,不知什么样的美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我无需人陪伴我,自己便可立于这世间。师父,就像您一样。”

    裴万叹了口气,“我老啦,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无妨,我们都无需在意他人抉择,专注自己便好。”

    尹枫一身绿衣,由民间最常见的布料制成,与他腰间的那枚玉佩格格不入。玉佩雕琢精美,仿佛是另一个国度的东西,就像他惨白又有些妖艳的脸一样。

    “我去了。”裴万转身,离开了尹府。

    尹枫看着府里一步一棵的枫树,正随着冷风摇曳。一片红叶正巧被风吹到他跟前,他伸出手,那叶子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八岁习武,十岁练习骑射,十四岁参军上战场,十八岁成为尹将军,十九岁成为镇国大将军。尹枫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将所有赞赏的话语都转移到了他的杀敌水平上。也是奇怪,为何阳光照射强烈的国度会生出这样一个冷白面,强壮身的人来。曾有些垂涎其皮相的人想行不轨之事,得到的只是许多天的卧床不起。至于想嫁给他的女子,那更是数不胜数。容国皇帝看中他的带兵之才,便一路提拔他,也因此,将溪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无需在意他人抉择,专注自己便好,成了他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这边,禹沅与侍卫们将榆南宫翻了个天地收拾了一遍,唯独留下了那些墙上和屋檐上地藤曼,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别有一番风趣。他将自己头上地绿叶摘下来,说:“终于打扫完了!咱们出宫去玩玩儿?我想吃东西了!”

    松漠和胥嘉当然一个劲地点头,于是三人便换上了一身便服,出了宫去。

    容国虽然冷,但是百姓们有厚衣服穿,也就仍像平常一样,吆喝着卖着东西。小摊小贩铺满了长街,有栗子,有糕饼,有糖水,还有饺子和馒头。天黑得较晚,以至于应该夜幕降临之时,天还是蓝白相间的样子,就是不落幕。街上没有枫树,连树都很少见,几乎都是些枯败的小树苗。远处的天一片赤澄澄的白色,将街上笼罩上了一层生活的气息。

    禹沅和身边的侍卫一起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左看看右望望,知道他终于看重一家摊子,是卖酒的人家。溪国的就不能与容国的相比,烈性强,容易醉,适合这些大口喝酒的容国人。可禹沅懂什么,他只知在溪国,母亲从不让他喝酒,说是皇子,却一点酒都不曾碰过,就连在宫宴上,他也得乖乖地找人再要几杯清水喝。“老人家,来一罐酒来!”

    身旁地松漠和胥嘉虽然拦了几下,但是总归抵不住他的执拗,只得让他从老人家手中接过那一罐酒。

    “这镜月酒啊,烈!就像镜中花、水中月,喝下呀,能梦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哟!”

    “都别拦我,今晚,不醉不归!”

    说着,禹沅把塞子塞给老人家,抱着个罐子就往前走,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喝。第一口喝下去辣辣的,几乎满嘴都喷了出来。但是他就是不死心,心想在这异国他乡的,谁能管着我,谁又想管我,也许只有我孤身一人,带着两个侍卫,孤零零地走上不属于自己的回家地路。越是烈的酒,禹沅越是想喝。越是想喝,就醉得越厉害。

    “松漠,胥嘉,你们去帮我买点糖画和炒栗子,太饿了,这酒把我肚子都洗干净了,我......饿了......钱在这。”

    他慢慢悠悠从衣服里掏出了钱袋子,噗!“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左手捧着个空气,说:“呐,给你。”

    嗖!他们身旁忽然冲出一个人,将地上的钱袋抢走了,然后不要命地向前方人多的地方跑去。

    “哎!你这人抢我们钱袋!”那钱袋里的钱是热乎的,今天刚由礼部拨来的钱款,虽然只是一部分,可仅仅这么些时间就不翼而飞,也不是个道理。

    “别跑!”胥嘉使出全身力气去追那偷人钱的贼,松漠也想去,可刚一回头,发现自己还得看着那不安分的小皇子,就又返回,想要搀着禹沅回宫去。谁知,一回头,人没了。

    “炒栗子,糖画,我来了,等着我!”他一手抱着个酒坛子,一手还举着,仿佛捧着个钱袋,就这么在人群中走着,知道他的手碰到了绿色的布料。

    “嗯?”前面怎么有个绿色的墙?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个绿色的墙?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想要掐一下自己,但一不留神,掐到了那面绿色的墙上。咦?怎么不疼?他缓缓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那是挺美的一张脸,雌雄莫辨。任谁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样一张脸都难免想要碰一碰,他左手往下一甩,似乎将空气钱袋甩到了地上,然后慢慢凑近这张脸想要碰一碰。

    突然,手被人抓住,喝了烈酒的禹沅自然没有力气与这人抗衡,说了句:“喝酒!”便倒下了。而他手里的酒也洒了一地,包括尹枫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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