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近安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伸手摸上脸上的面具,指尖顺着鼻尖一点点往上,在眉间摸到了一点裂缝。
她没顾得上思索这是从何而来的力量救了她一命。
眼前之人眼里的阴毒丝毫不加掩饰。
温九笑得阴柔,眼里不见丝毫笑意,笑着道:“耍我?”
林近安怕惹怒他,没敢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链刀,瞥眼看向墙面,暗自祈祷凤骄可千万别这个时候跑出来。
冷峭的寒风卷起两人的衣袂,杀机点点弥漫开来,擒着林近安被汗湿的后背节节向上攀爬,朝着她耳后吹冷气。
温九看着林近安的面具,想起那人对自己所说的,对这莫名出现的力量有了猜测,勾起嘴角冷笑道:“你那个师父倒是心善,不是修和峰的弟子了,还念着你的安危。”
修和峰,他知道她在修和峰待过,林近安嚼着零星的信息,脑子飞速转动,他看着不像是徐家的人,难道是宗门里的人?
可是……
林近安不确定了,她有在宗门里结下这种要命的梁子吗?
她自认为没有,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温九唤出一叠赤金色的符箓,随意道:“你要不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呢?不然一会儿眼睛没了,一张脸被从血洞里流出来的血泪弄脏了可就不能看了。”
林近安答非所问:“你是谁?”
温九笑了一声,知道她这是拒绝的意思,动动手指,符箓便如道道金色的闪电冲着林近安而去。
林近安转身甩出链刀就近卷住树的枝干飞身跃起想跑,这里离凤府太近了,等会儿闹出太大动静就不好了。
不过,这人在凤府前如此肆无忌惮,想来也不是凤府的人了。
追在她背后的符箓分出一张削向链刀卷着的树干,咔吧一声,林近安啧了声,旋身将链刀挥向身后穷追不舍的符箓。
刃符相接,那符箓机敏地避闪开,贴着链刃飞快地朝着林近安游去。
林近安轻呵道:“收!”
见那原本长如鞭的链刃应着她的话音,刀刃片片相接,发出叮叮的声响,眼看着就要恢复成长剑模样,却听树下站着的男人笑着打了个响指,冲着林近安做了个口型:“轰。”
言出法随,贴在链刃近旁的符箓轰然炸开,爆出刺目的火星,爆炸产生的剧烈余震攀着链刃即将荡上林近安的手臂,她当机立断,令链刀猝然间缩短变小,环上她的手腕。
她就地翻滚,手掌撑在地上,避开半空中落下的火星和尘土。
她眯着眼睛回过头,飞扬的尘土中闪过一道黑影,直冲着她而来,在距她不过几步时,地上埋着的几枚长钉骤然飞出几条锁链,拖住了那人的手腕、脚踝和腰身。
温九垂眸一扫,冷笑道:“你动作倒快。”
他指尖召出符箓,曲指一弹,那符箓便如同飞镖朝着林近安射去。
林近安皱眉,早知道应该先把他手指撅断,她正准备后撤,脑后的发丝却突然被风吹起,下一秒,林近安就感到有人拎着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她心一抖,猛地回过头,面具阻挡了她的视线,不过不影响她看见已经出鞘的“拂雪”。
心下一松,林近安稳稳地落了地,“拂雪”斩出一剑,轻描淡写地劈断了飞来的符箓。
涧离生站在林近安面前,回过头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最后望进林近安仅露在外的眼睛。
林近安马上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几张符箓爬上锁链,像蛇牙中带有剧毒一般,转瞬便将锁链融了个干净。
温九轻飘飘地落地,见是涧离生,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不过脸上倒还是看不出来什么,他讲究地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灰尘,而后冲着涧离生笑眯眯道:“见过少宗主。”
涧离生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视线扫过面前之人鲜红的指尖和唇色,出声问道:“‘无首’什么时候看得上这么不起眼的一条命了?”
站在他身后的林近安:“……”在嘲讽我?
温九微微一笑,衬得那张面若好女的脸有些妩媚,他笑道:“我可代表不了‘无首’。”
“那她与你有何恩怨?”涧离生也笑,两人之间看上去一片祥和,不见杀机。
他们笑,林近安可笑不出来,她原先紧紧跟在涧离生身后,眼见他们这么平和,脑子慢一拍地反应过来,涧离生最初也是奔着她这条命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远离了涧离生,跟他隔出一段安全距离。
涧离生没回头,却像感知到似的,侧过头向身后瞥了一眼,见到两人之间所隔的距离,险些气笑了,掀起眼皮凉凉地扫了林近安一眼。
林近安被他那一眼盯得心虚,旋即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心虚,这人本来就是冲着她命来的,只不过是判了缓刑罢了。
这么一想,林近安顿时硬气起来,抬眼毫不客气地跟涧离生对望。
不过眼下,涧离生似是没时间跟她计较那么多,见林近安没懂他的意思,他直接走到她身前,挡在了她面前。
温九在一旁看着,眼里露出点兴味,看出涧离生对林近安不加掩饰的维护,他的视线落在涧离生身上,忽而笑道:"想不到少宗主这么悠闲,还有闲心关照早已退出宗门的弟子。"
“不过,我怎么听说少宗主是有婚约在身之人,少宗主这般博爱,不怕未婚妻吃味吗?”
躲在涧离生背后的林近安惊奇地瞪大眼睛,被这一八卦勾出了兴趣,好奇地从涧离生背后歪出头来,看向温九。
只见从涧离生背后突然间冒出一张白面,面具上露出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温九觉得莫名,这人不怕他么,这什么眼神?
涧离生背后似是长了眼睛,反手用剑柄准确无误地敲上林近安的脑袋,将她推了回去。
他连脸上虚假的笑容都懒得继续装下去了,冷漠道:“这就跟你无关了。”
温九脸上的笑容绽开,意味深长道:“想不到少宗主竟也是个浪荡子,家中有了贤妻不够,竟还在外猎艳。”
林近安眼里原本的好奇被不爽取代,这人怎么当着她的面造谣啊?
下意识地想,还怪看得起她。
涧离生的脸色彻底寒下来,“拂雪”撕裂空气,犹如一道闪电劈向温九。
见涧离生被惹怒,温九好似终于气顺了,他召出符箓,张张符箓化为长长一条接向“拂雪”,剑尖与符箓相撞,爆发出轰鸣。
涧离生飞身向前,握住剑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温九嘴角一勾,啪地打了个响指,轰的一声巨响,本与剑尖相碰的符箓接连爆炸,燃尽的符箓簇簇飞向空中,最后如同燃尽的灰烬般从空中坠下。
涧离生握着剑柄的手纹丝不动,眼疾手快地将剑尖插在地上,旋手一转,剑气化为屏障挡在他面前,爆炸产生的冲击甚至没能浮动他的衣角。
感受到涧离生溢出的杀意,温九笑嘻嘻地后撤跃上干枯的枝干,手里又出现了方才林近安所见的那只黑虫,他拉扯着黑虫口中吐出的丝线,道:“今日你在,想必我也不能得逞了,送你个道别礼,再也别见了。”
说着,他用另一只手冲着林近安飞吻,眨眨眼道:“后会有期。”
林近安被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脸上带着的白面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她有些心焦,这人对她不怀好意,若是今日涧离生能将他收拾了那是再好不过,否则又是一颗炸弹落在她身后。
她正准备上前帮忙,鼻尖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味,有些似曾相识,林近安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那间昏暗的客房。
脚跟趿拉在地面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地迅速传来,来人像是腿脚不便,脚抬不起来一般,鞋子跟地面摩擦出一阵令人不适的嚓嚓声。
听得林近安心脏似是被人用指甲刮过,她不适地蹙起眉,转头见这条街的尽头扬起飞尘,下一瞬,一个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视线里。
此人穿着朴实,看着与普通人家无异,脸上的表情与动作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五官平平,表情却是难言,眼睛的瞳孔各自向一边拉扯,暴露出大片的眼白,嘴角扯开,唇角咧到耳垂近旁,一口白牙暴露在唇外,痴痴地流着涎水。
跑步前进的动作也是诡异,四肢像是不受大脑统一调配,六亲不认地各行各的,双臂激动地甩来甩去,林近安甚至看见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将唇边摇坠的涎水拍飞出去。
林近安大为震惊地后退一步,这什么东西?!
是的,东西,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人像是被什么控制的东西,而不是神智清明的正常人。
林近安在面具后龇牙,被这人拍飞出来的口水给恶心到了,她正考虑着用什么给这人控制住,却突然听见吧嗒一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浑身一僵,僵硬地回过头,丝状的白色透明吊在半空中,林近安顺着朝上看,就见另一个诡异的人以相同的神情趴在房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头,街道尽头处的飞灰不止,嚓嚓声不绝于耳,显然,来的“东西”不止一个。
温九朝他们挥挥手,笑道:“祝各位玩得愉快。”随后手掌翻出张“地行符”,眨眼间消失在枝干。
涧离生唇角冷冷一勾,正准备去追,却突然感到一只手揪住了他的手臂,林近安紧张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涧离生眉头一挑,转头扫了一眼林近安身后,随后嘴角一弯,温柔安抚道:“不清楚,不过看上去智力堪忧的样子,应该很好对付。”
“你看着处理,我去追人。”说着便要伸手拂开林近安搭上来的手。
此话一出,原本揪着涧离生手臂的手掌,进化成两条胳膊将其抱在怀中,林近安轻咳一声,认怂道:“我觉得我处理不了。”
“要不你来?”
笑话,涧离生认为的很好对付和她认为的好对付能是同一种概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