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八月,彼时的温星刚结束苦逼的初中生涯,来到了川城外婆家过暑假。
她是被热醒的,醒来的时候脖颈上全是被汗水黏着的发丝,她打开门朝客厅叫了一声,却没有人答应。
这才想起来早上迷迷蒙蒙睡觉的时候,听外婆说她在小区一楼的棋牌室打麻将,要是醒了就自己热热冰箱里的炒饭。
她簸箕着拖鞋下床,看了一眼冰箱里的饭,最终决定出去找个川菜馆子买点儿吃的。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这个决定了。
八月的酷暑简直难挨,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浪搅得人心生烦躁。
她以为北城的夏天就已经够热的了,没想到川城的夏天也如此折磨人,不仅热还潮湿,热浪里翻滚着开水似的,才出门一小会儿她就感觉自己像是从油锅里刚捞上来似的。
温星就是带着这股快要被晒化的怨气走进小区的棋牌室的。
棋牌室不大但人很多,十几平的房间内只有几个老式吊扇在吱呀吱呀地转动,温星还没走进去就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气向她涌来。
她正要进去时就听见一阵推搡拥挤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里面的桌椅板凳都纷纷被推倒,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正揪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衣领子高声嚷着什么。
温星没敢进去,只是扒在外面的门框上睨了一圈儿,这时突然一杯茶飞到她脚边,她低头认真查看一番,确定茶水没有溅到新买的球鞋上才长嘘了一口气。
再抬头时,只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人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儿,很瘦,头发剃成很短的板寸,不过皮肤很白净,长得倒也俊秀,但是一看家境就不好,白色T恤的领子都谢了,软趴趴地巴在他身上,帆布鞋面也是被水洗的发白起毛,但是看起来就不好惹,尤其是左眉心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月牙大小的刀疤,桀骜不驯。
温星有一瞬间的愣怔,她不太习惯跟同龄的陌生人对视,耳根悄悄爬上红晕。
少年看了看温星侧过头的眼神,最终压下了口中道歉的话。
中年男人还在不停大声地嚷嚷,他扭头将一旁站着的少年拉了过来:"你们看见没?我儿子,蒋西州,中考全区第一,他有今天,都是因为我这个老子的功劳,你们自己好好看看。"
被揪领子的中年男人笑了:"你他妈你出老千你好意思呢,你这种东西能养出啥好娃娃来,上梁不正下梁歪。"
蒋西州他爸听罢立刻一脚蹬翻椅子,生气地道"你说谁出老千呢,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哦。"
"唉,哪个不晓得你打牌出老千,出老千也天天输钱,输得你婆娘都不要你。"
结果这一下就戳到蒋西州老爸的痛处,他抓起麻将桌上的烧水壶就要冲上来打人。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然而那个叫蒋西州的却对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的样子,从头至尾都面无表情,仿佛丝毫不在意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扭头沉默地注视着窗外的那棵香樟树。
周围的人都围上来劝架,而怒劲上来的蒋西州爸爸却继续发疯撒泼。
温星没见过着这种场面,她巡视了一圈也没看见外婆的身影,脑子里想走,但脚底板就跟生了根似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装着瓜子壳的果盘就向她飞来,下一秒,她被推了一把,那盘子就擦着她的眼角飞了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盘子被摔的四分五裂。
她再度回头,对上少年一双愠怒的眼:"你都不知道躲得吗?"
"找不家了?刚搬过来?你住哪儿呢?"
少年一连串的问题袭来。
"星星。"温星转过头,原来是外婆。
"星星,走,上楼了,别看了。"外婆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一圈,又对一旁的少年说道,"州州,走,你跟我一起上楼。"
少年闻声转过头,先是看了温星一眼,接着便勾起唇角温和地笑了笑,是跟刚才截然相反的态度,"婆婆,我不去了,我等我爸。你们先上去吧。"
温星一屁股摊在沙发上,刚来第一天就碰上别人姿滋事斗殴,她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此时已经虚脱了。
外婆把冰箱里的剩饭拿出来,又打了两个鸡蛋,嘴里念叨着:"星星,州州住我们隔壁的,以后你可以跟他一起上下学。"
见温星没反应,她接着补充道:"蒋西州,就刚刚你看见的那个男娃娃,跟你一样大,住我们隔壁呢。"
温星皱了皱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没错,她的高中生涯要在这个川城开启了。
温星虽然人在北城长大,但由于川城的高考难度要比北城小,所以温星的学籍一直没有迁走。
不过更令她难受的是,他竟然住在她隔壁。
她对他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不过这也不怪他,谁家老爹跟人起冲突不劝架反而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啊。
这完全就是个小痞子啊。
他是小痞子,他爹是老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