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了啊。”

    林槊戚站在公司门口，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界面今天一反常态地安静，魔鬼上司居然没有对他进行消息轰炸，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左看右看，那种诡异的危险直觉又出现了。但他不能再迟了。所以他没有理会不断叫嚣的危险直觉，而是决绝地踏入公司大楼。

    没人。

    整个公司空无一人。

    这栋林槊戚3层的写字楼整栋都是公司的，他一层一层看过去，没人，没人，这里也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林槊戚又掏出手机，尝试拨打几个相对熟悉的同事的电话，全都不在服务区，连上司的也是。

    林槊戚汗毛直立。

    他当机立断，舍弃电梯，从楼梯径直跑到一楼，向着尚敞开的大门冲去，人声鼎沸的街道近在眼前，林槊戚纵身一跃——撞上了空气墙。

    林槊戚被看不见的墙弹飞了，他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大门轰然关闭。

    ——不对，公司大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厚重的铁门？

    还没等林槊戚想明白，接着，阴冷的气息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回身，却看见刚才遍寻不得的同事们，齐刷刷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槊戚粗粗扫了一眼，大概有二三十人，躺得挤挤挨挨，整整齐齐。

    林槊戚:“……”

    他站起身，谨慎地向躺在地上的同事们走去。

    还未靠近，林槊戚突然听见一声暴喝：“停下！别接近他们！”

    他循声望去，看见他隔壁工位的同事林言玄从休息室的门后冒出个头来，面色焦急。

    看来还有人清醒。林槊戚微微松了一口气，绕过整齐的同事们，向着林言玄走去。

    林言玄只开了条门缝，大半个身体都藏在门后，仅仅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警惕的审视着他。

    “你是真人吗？”林言玄问。

    林槊戚愣住了。

    自己是真人吗？应该怎么证明这一点？

    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人，毕竟自己只有这近两年来的记忆，平时的种种表现似乎也跟正常人不一样。

    说不定自己真的不是真人，而是什么伪人之类的，自己之前怎么从来没有从这方面去想过呢。

    但他不可能把这句话说出口，所以他只是说：“我是林槊戚本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言玄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仍然没有让出身体，也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又说到：“我昨天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就留宿了，今天一早醒来就看见几个来的早的同事都不省人事，我觉得古怪，又跑不出去，就躲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同事进来，又一个个倒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林槊戚敏锐的抓住了漏洞，“那你问我你是不是真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有伪人吗？”

    林言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要先证明你是真人，我再告诉你。”

    林槊戚苦笑道：“这我怎么证明？”

    他思考片刻，大致说了几个面前人的基本信息，又描述了一下自己平时的工作，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林言玄这才打开了门，“你进来吧。”

    林槊戚一走进房间，林言玄立即关门上锁。

    林槊戚环视这间休息室。

    里面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比较眼熟的同事，但林槊戚都叫不上来名字。他们的面色都不太好。

    角落里一张沙发上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他的上司，周传君。

    平日凛然不可侵犯的上司，此刻却软塌塌的仰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林槊戚有些奇怪，“为什么周总没有跟外面那些人躺在一起？”

    几个同事相互看了一眼。

    一个他没见过的戴着眼镜的女同事主动解释道：“不论在公司哪个地方，昏迷的倒下的同事都会自动出现在那里，只有周总一直待在这里。所以我们推断他一定是比较特殊的，或者说在他身上有什么关键症结。”

    这时林言玄开口道：“我们互相介绍一下吧，虽然说在同一个公司共事了这么久，似乎大家都不太熟悉。”

    带着眼镜的干练女性点头，“的确，在情况尚未明朗的当下，我们团结一致才能解决问题。我先来吧，我叫徐梦然，是周总的助理，是我先发现周总晕倒在这里的。”

    “我叫林言玄，”林言玄看了林槊戚一眼，“我在林槊戚的工位旁边，平常就负责对接客户。”

    林槊戚点点头。他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话语。

    林言玄又看了林槊戚一眼。今天这位同事似乎出奇地沉默，在林言玄的记忆中，这位不起眼的同事平时的话并不少。

    也许是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吧。林言玄没有多想。

    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说：“我叫施林玉，是实习生，平常就负责打印资料什么的。我本来过几天就结束实习期了，没想到碰上这样的事情。”

    她似乎有些崩溃，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离实习生比较近的一个年轻男人说：“我也才刚入职不久，还在熟悉公司事务。我叫赵安。”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最后一人身上。

    那是一个面容冷酷的女人，独自坐在房间最角落的沙发上，与周传君正好呈对角。

    她的皮肤状态很差，眼角也布满细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气势丝毫不减，即使被所有人注视，也没有任何心虚或不安的表现。

    她冷冷说道：“我是公司董事会的，今天只不过是来视察暗访，我叫周念。”

    说完这句话，周念就沉默了，她面无表情，眼里看不出情绪。

    徐梦然扶了扶眼镜，率先开口，“首先我们要明确几点。”

    她抬眼扫视一圈众人，见没人有异议，才接着道：

    “第一，我们的所有信息要共享，这是生存的基础；

    “第二，尽量不要落单行动。如果发现有落单的同伴，要先测试对方是否是真人；

    “第三，团结一致，才有生存的希望。

    “我们必须明确这三点，大家都同意吗？不同意的就与我们分开吧。”

    房间内自然没人反驳她。

    她满意地点头说道：“我们目前梳理了几条信息，现在向新来的人大致解释一下情况吧。”

    “首先，我们公司的员工大概有400~500人，除开在出差或是休假的员工，总体来说今天应该有400左右的人到岗。外面躺了很多员工的地点，我们称其为集中点。我们这层的集中点大概躺了 30人左右。

    “这样的集中点每层都有一个。赵安曾跑了整栋办公楼，他观察到每层的集中点人数都差不多。”

    突然被点到的赵安腼腆地冲林槊戚笑了一下。

    “这意味着剩下的还清醒的人数不容乐观，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即我们这个房间里就是最后的——”她似乎想说生还者，犹豫了一下，改口为尚且清醒的人，毕竟外面那些躺着的人生死未卜。

    林槊戚回想了一下外面密密麻麻的一堆人，默默拍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其次，我们尚未推测出他们倒下的规律。就我们观察到的案例的汇总，我大致分出了这几类：

    “第一类人由于触碰已经躺在地上的同事而倒下；

    “第二是触犯规则，我们推测应该有类似规则的东西，而这些人是违反了规则。

    “第三类则是被伪人攻击而倒下的，这也是我们测试你是否为真人的原因。我们观察到有能够伪装成员工的不明生物，他们在公司中游荡，会袭击真人。”

    话音未落，那个看起来十分内向的实习生施林玉突然出声补充道：“我大概猜出了几条规则。”

    她的声音不大，似乎也有些几分不自信，但在这种时候，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成为关键。所以所有的人的眼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咽了口口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玩过规则类怪谈，在游戏里，我们不能违反规则，有时还要通过规则还原真相。我很爱玩这个，所以比较擅长推断规则......”

    林言玄突然开口打断她：“我们不关心你喜欢玩什么游戏，请说重点。”

    闻言，徐梦然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施林玉则弱弱的应了一声，“我只摸出了三条规则。首先我觉得，电梯绝对不能用；其次楼梯也不总是安全的，我发现但凡不是在整点走进楼梯的人，都没有出来。”

    一旁的赵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刚刚让我等等，等到九点整了再上楼梯探查。你是怎么观察到的，真厉害。”

    施林玉羞涩一笑，继续道：“然后是电器，应该是都不能碰。我看见用了打印机的小钱、开了电脑的小李，全都倒下了。其实这个跟第一条应该是一样的，毕竟电梯也算是电器。”

    “我目前就只总结了这三条。这三条是确定了的，因为每一个违反的都躺在外面了。”

    听完她的话，众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槊戚开口了，却问了一个似乎与当下无关的问题。

    他认真地问同样沉默的周念：“请问周念女士，您与周总有什么关系吗？”

    周念的眼珠缓慢地移到林槊戚的身上，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样子。

    她微微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周传君的母亲。”

    林槊戚闻言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徐梦然有些不满林槊戚岔开话题的行为，但为了团结起见，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倒是林言玄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他们有关系又怎么样。”

    现在情况似乎陷入了僵局。正当房间内气氛逐渐归于冷寂之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重重砸响，其声势之大，让人不得不疑心是否会直接把门砸开。

    正这么想着，紧锁的门竟然真的被砸开了！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除了周念和不省人事的周传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

    林槊戚仍然看着周念，他们对上视线，又一齐移开了目光。

    一旁的赵安惊呼道：“这人是和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孙，可问题是，我清晰地记得，之前亲眼看见小孙倒下的！”

    小孙盯着他们，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们，怎么，不去，工作。”

    她的声音阴冷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