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楚把桌上的小灯往对面推了一点点：“轮到你了。”
灯光靠近，把夏林的表情照得更清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把自己呛到了。
夏林拿起旁边的水杯润了润喉终于缓过气来：
“初三的时候，你真的很耀眼。
“你突然把成绩追上来，某一天起从老师的嘴里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梯队的了。这时候我才开始关注到你。
“很认真、很努力、有天赋、笑起来很甜。
“但你似乎更喜欢那个姓吴的，你抄作业只和他换着抄，讨论问题也都和他，从来没来找过我。”
夏林的语气幽怨起来。
“我都不敢说我喜欢你。
“有一天你们聊天的时候，你说你想在高中谈一次恋爱。我纠结了很久，怕有人先和你告白你谈了一次不想再谈，怕和你告白之后关系变得奇怪连朋友都做不成，”
然后他放低声音，
“怕分手，更怕分得难堪。”
夏林突然站起身去吧台要了一杯shot一口干了才坐回桌边。
“那次电影我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鸽子，
“我只是，只是实在没有安全感，
“你总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和其他人的女朋友完全不一样。不会总是登我的号查岗，不会在意我经常和朋友打游戏不理你。
“按霓虹那边的说法，不安，我感到不安。
“就连我看电影看到一半跑走和朋友打球去你也不会生气。”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脸上漫起红晕。
看样子刚刚那杯shot的确挺烈的，一会儿也去要一杯吧。
哦，不对，我该回答问题。
“生气了的，”于楚反驳，“我生气了的。”
夏林看上去更红了：“但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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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忽冷又忽热隐藏我的感受，只是怕爱你的心被你看透。”
“我猜着你的心，要再一次确定，混乱的思绪都是因为太想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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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对不起，我自罚一杯。”于楚看一眼被端上来没多久的她的第二杯酒，起身也去吧台要了一个shot。
坐回来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但那杯shot的确挺烈的，烈到于楚的思绪也开始模糊。
“呃，要不继续听歌？”她再次掏出耳机，点击播放歌单。
“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烈酒延缓了人的反应神经，于楚这才意识到这个歌单是什么。
那天他们重逢之后，她郁郁难解，找了很多be感满满的伤心情歌放在一个歌单。
她虽然不算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但偶遇一直放不下的初恋这种事还是让她许久未曾跳动的少女之心再次澎湃跃动起来，前几个夜晚她没事就循环这个歌单回忆那些在她脑海里已经有点褪色了的青涩的青春。
歌声中她在脑海里回放那段因为高中生活太过痛苦而一起被大脑保护着屏蔽起来的初恋恋情，她一遍遍剖析她自己每一个错误的选择。
现在播放的就是这个歌单。
她手忙脚乱地切进软件暂停播放。
她听到对面的人深呼吸了一次。
她听到自己慌张急切的心跳声。
“我喜欢你。”夏林黑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你还喜欢我吗？”
于楚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醉了，那一杯shot似乎才终于沿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脑子。她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与一个黄昏的球场折叠在一起。
她张开口又闭上，把手放下桌子隔着裙子拧了一下大腿以确认这不是醉了幻听。
“我还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她放弃在无数次睡前幻象场景里她模拟了一遍又一遍的话，选择回应他委屈控诉的那句“你从来都不说”。
于楚选择勇敢一次：“你还记得高中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
夏林咽了咽被酒精刺激分泌过多的口水：“于楚，要不要在一起？”
“我答应你了，男朋友。”
两个人都突然把手撑在桌子上打算起身，看到同步的动作都是一顿。
夏林：“你要做什么？”
“我去一趟厕所。”于楚从包里拿出纸巾，“你呢？”
夏林紧紧攥着手机：“我也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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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出炉的破镜重圆小情侣在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件事，是一起去上厕所。
于楚坐在马桶上用纸巾避开眼妆吸走眼眶里的眼泪。
而夏林，夏林在给兄弟发微信。
“成了，成了，呜呜呜呜呜在一起了！！！！”
柚子叶：祝福你
两个人回到座位的时候眼眶都红红的。
突然不知道在一起了要说什么，两个人都是大学分手之后就没谈过恋爱的人，夏林决定硬着头皮找话题再问一遍他很在乎的那个问题：“你那个前男友……你之前没说完，我有点在意。”
“是学长哦，你记不记得张俞风？”于楚刚刚冒出的伤感被对面的醋味冲散。
夏林皱眉：“打过球也打过游戏，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学的高中校友群，”杯里的冰块被她晃来晃去，“他后来要出国读研，我们就和平分手了。”
于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补充了一句：“他觉得我不爱他，所以没必要再坚持异国恋。”然后又反问，“你呢，你那个前女友？”
“我想谈一个来疗伤，结果她说我谈恋爱完全不合格，教了我一段时间之后和我提了分手，然后好像也出国留学了。”夏林看了看对面自己女朋友的脸色，“她也说完全感觉不到我的爱。”
于楚端起酒杯：“为两个恋爱谈得稀碎的不合格对象干杯。”
夏林懵了一下，手却不由自主地举杯。
于楚再次举杯：“成年人，学会交流，谁都不许再在这段关系里当哑巴，约定？”
夏林也再次碰杯，一饮而尽：“约定！”
没有继续再喝了，明天他们都要上班。
悲，可怜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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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离于楚的公寓不算太远，春日的尾巴很舒服的夜晚，他们牵着手压马路。
夏林偏头认真听于楚讲她偶尔出来探店吃到的好东西，听着听着，他感觉他的手被拽着晃了两下，他的女朋友说：“你也说说话啊，不然显得我很唠叨诶。”
他说：“我好像还没讲过，我研究生是保研的理工。”
于楚愣在原地，还好这条马路不是那种很窄的人行道，她带着他停住也没有太影响到其他路人走过。
她是知道她住的小区就紧挨着理工的研究生校区，但没想到他真的来过。
这回感到语塞的变成了于楚。
他说他跟着童年的她和少年的她的脚步逛过校园，他在她的小区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漫无目的地乱逛，对着每一栋楼猜测她是不是住在这里。
大概是这几天音乐听的太多，她感觉她的耳边冒出很多歌词。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是否看过同样风景”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于楚手忙脚乱拿出手机点开还没来得及给改备注的夏林的聊天框，点他的头像。
签名还是“好久不见”，点进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重逢那天晚上分享的音乐软件的链接“好久不见--cyx”。
她不怎么看朋友圈，在今晚之前也可以避开去翻他的资料，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多想，结果让她感到自己似乎在多想而不敢再看的暧昧不清的信息居然真的就是对方放出来试探她感情的。
于楚终于真切地认识到自己有多不解风情，简直铜墙铁壁钢牙铁齿刀枪不入。
她站在原地，直视着一直牵着手看着她的男朋友：“那你见到我了吗？”
“不重要，现在你在我眼前了。”夏林笑得很开心，开心到有点冒傻气，也可能是有些醉了的原因。
见于楚不搭话，他只能还是回答了：“见到了，靠得最近的一次是我们在超市里，我跟在你身后，你和你爸妈说公寓里的抽纸要用完了然后去拿了两大提抽纸。”
于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回家连吃带拿就算了居然还被撞见了。
没等她脸上的红晕消退，夏林继续说：“然后我偷偷看了一眼你买的什么牌子，好吧我知道有点变态但你不许说我，我也去拿了一提。”
“变态。”于楚立刻接话，然后抬脚往前走。
夏林快走两步重新和女朋友并肩，语气委屈地控诉：“说好不许说我的。”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过。”
没被关注的路人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感受着恋爱的酸臭味默默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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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笑笑一路，夏林把于楚送到了公寓楼下。
“说晚安之前，能抱一下吗？女朋友？”夏林张开双臂。
于楚把自己靠进去：“当然可以，男朋友。”
她的香水不错，一晚上过去还能闻到香味，所以这个怀抱，是她的花香味的。
这瓶香水之后大概率不会在其他场合用了，它已经有了它独属的记忆片段。
“晚安。”
“晚安，”她走进楼道前回头看他，“下一次约会，我想要一个吻。”
恋爱理论，她很擅长的内容，但是对喜欢的人用，是第一次。
她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咕咚”，是她的微信响了。
夏林：那我从今夜就开始期待
点击头像，修改昵称，修改为“男朋友”。
于楚：到家了说一声，我先去洗澡啦
于楚：[洗香香表情包]
点击头像，修改昵称，修改为“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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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于楚拿着手机翻相册，她在酒吧很美的氛围灯下拍了花束和两杯酒的照片，走回来的路上借着路灯拍了两个人牵手的影子，嗯，很适合用来发朋友圈。
女朋友：宝，我发朋友圈官宣？
男朋友：好，我一会儿也发
（过了一小会儿）
男朋友：贝
女朋友：正常点
夏林：她叫我宝我怎么回？
柚子叶：不是哥们儿，这你都问我？
柚子叶：你叫她贝呗
（过了一会儿）
夏林：她让我正常点
柚子叶：[电脑虾头表情包]
柚子叶：是你谈不是我谈，军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柚子叶：你自己谈！！！！
夏林在两边都被撅了一下，暂时不想聊天了，点进朋友圈开始刷新等女朋友官宣自己。
女朋友
》好久不见——cyx
【酒吧灯光下的花束和两杯漂亮的鸡尾酒】
【摆在一起的两张时隔八年的电影票】
【路灯下两个手牵手的人影】
他点了个赞，然后下载图片，再截图，发朋友圈。
偷女朋友的图怎么叫偷呢，这叫默契和听话。
男朋友
》好久不见——cyx
【酒吧灯光下的花束和两杯漂亮的鸡尾酒】
【摆在一起的两张时隔八年的电影票】
【路灯下两个手牵手的人影】
【备注是女朋友的官宣朋友圈截图】
嘿嘿。
夏林满足地放下手机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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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于楚在被高中和大学的闺蜜们狂轰滥炸严刑逼供。
大学室友在问她这个用“好久不见”来官宣的是不是她提到过的高中时候的前男友？毕竟如果是大学那个，电影票就说不通了。
于楚说是。
比较浪漫一点的那位室友在感叹这个花束选的好，而且也不便宜。
其他室友则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你们要是能走到结婚，是不是我们就能见面了？”
毕竟四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大学毕业之后已经很多年没聚会了。
于楚茫然：我今天才官宣，你们就催婚了吗？
室友：哎呀，想你们了
室友：所以你们能不能快些结，我们给你办婚前派对！
而关系更好的高中室友群在讨论另一个问题。
黑羊：为什么包包知道我不知道！！！
黑羊：为什么！
黑羊：我不是最爱的小饼干了吗
包在我身上：你做军师？
黑羊：我做不了
包在我身上：我和对方的军师联系了一下而已
黑羊：哦对，你们都是同班，我不是
黑羊：我原谅你了
C：谢谢？
黑羊：什么时候一起见见？你们高二谈的，那时候我已经搬出201了呜呜，我都没见过你男朋友
C：再说吧，会的
包在我身上：你们说开了？
C：当然
包在我身上：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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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后面应该干什么？
不过没关系，他们时间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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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种黏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校园恋爱，成年人社畜的恋爱要平淡无趣的多。
8:30
男朋友：早
男朋友：？还没起
男朋友：你公寓离公司近也不至于起那么晚吧
夏林无奈地退出聊天界面，打开软件开始办公。
于楚一路狂奔挤上公交车才打开手机看早上的消息。
9:10
女朋友：早
女朋友：我就是为了多睡才租的近的啊
女朋友：一会儿早会了，我上游戏清体力去了
男朋友：我到公司了，我们弹性工作制，早点上班就能早点下班
男朋友：今天想接你下班
女朋友：[定位]
女朋友：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11:00
女朋友：你中午点什么，让我参考一下
男朋友：没想好，你呢
女朋友：你们那儿有没有这家？
女朋友：[截图]
女朋友：我经常点他们家照烧鸡腿
男朋友：[截图]
男朋友：有诶，女朋友亲情推荐，今天就点这个了
男朋友：[好耶.gif]
女朋友：那我也再点一次
11:40
女朋友：[午饭图片]
男朋友：[午饭图片]
男朋友：好吃
早上早会开完，于楚被布置的工作都不紧急，所以正在无所事事地摸鱼。于是她把自己摔向办公椅靠背，拿起手机开始
骚扰男朋友。
3:20
女朋友：knock knock 你在做什么
男朋友：[屏幕截图]（看不懂的界面）
男朋友：你呢？
女朋友：[屏幕截图]（恐怖小说盗版网站页面）
男朋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晕
男朋友：干不完活儿了
男朋友：没办法来接你下班了宝
女朋友：猜到了，大家都是可悲的社畜啊[烟]
女朋友：但我的工作清闲，我看小说去了
夏林面无表情最小化了聊天界面，于楚在办公室无声地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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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玲玲早上在考察一个园区载体，下午才进办公室，于楚迅速切走小说界面换成一个做到一半的文档。
“小于，我们这礼拜三再去一次原信，讨论一下合同的内容，”然后玲玲总转头对男同事询问道，“田超安，你合同拟的怎么样了？”
同事：“差不多，你们带去给原信看看具体有没有细节条款需要补充的？”
胡玲玲：“OK，你先给我看看。”
同事：“发你了。”
‘好耶，周三见面。’于楚打开大众点评开始挑餐厅，然后转发给男朋友再次骚扰他。
领导抱着水杯路过停在她的桌边开始和她抱怨另一个不靠谱的领导：“吴总一直说什么随访随访，等原信签了之后和他们的对接就交给你了。真是离谱，我们又没那么多服务，一直随访多尴尬。”
于楚也抱着她的水杯应和：“之前那个医药企业，他也叫我随访随访，我每次在群里直接at他们大领导我都觉得我真是脸大。”
但原信我可以对接，爱对，多对，多拜访。
领导突然凑近：“你今天心情很好，你恋爱啦？”
诶？我记得我明明屏蔽同事领导和客户了啊。
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诶。”领导点点头，后桌的同事闻到八卦的味道也探出头。
好吧，于楚清清喉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