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就这么相信我啦?”
祠堂屋顶的房梁是暗淡的朱红色,又大又粗,结实地架在正中间。
一布之隔的地方放着他爸的尸体,秦熙民坐在地上靠着墙,旁边是他哥,小破草席上坐着他妈和妹妹。
秦熙民盯着白布上密密麻麻写着已逝之人名字的黑色字迹,默默在心里回答他提前40年出现的女儿:
“不然呢,逢年过节拜先人,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薄薄一层的麻布帽遮不住耳边传来的阵阵土炮声,从泥地直冲冲地,不过半空就炸开的,沉闷的轰鸣。
掀开白布进去,取下燃尽的香,又换上新的一支,袅袅的轻烟模糊了秦熙民不过十岁的脸庞。
这一幕又遥遥牵动着秦俞蒙记忆中的最深处——
那时候她是插香人,而爸爸无声地躺在地上。
那时候她高三,听到消息的时候不自觉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还记得公交车上好心姐姐递来的纸巾,记得冬天的寒风刺骨,记得从家到祠堂新修的路。
做法事的人说不能哭,会扰乱投胎的路。
原来哭声压抑到极致,竟是走向事情的反面,
秦俞蒙还笑了。
重新靠着墙坐好的秦熙民继续了解他的未来女儿,“你呢?又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意识海里的秦俞蒙是个透明的小人,没有五官,静静地漂浮在半空。
听到她爹的提问,慢悠悠地在半空盘腿坐好,又学着他的样子双手背在脑后。
秦熙民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不得劲,或许是她真的提前唤醒了他的父爱,想着要有个桌椅给她端端正正地坐好才行。
念头刚落,眼前就突兀地出现了一套木头桌椅,和秦熙民见过村学里的一模一样,秦俞蒙也不扭捏,爬上椅子稳稳当当坐下,小腿晃荡着,“我也不清楚,某一天睡醒之后就在这里了。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透明的小人挠了挠头,“好像是因为我毕业找工作那天,对着孔子拜拜的时候想着我下辈子要是可以不用继续当人、不用每天吃饭、睡觉就好了。然后我一睁眼就来到这里了。”
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间段,秦熙民结合她对自己死之前和死之后的描述大概可以猜到,她应该对自己的死一直接受不了,更深地来说应该是耿耿于怀。
所以上天和先祖给她、也是给我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秦熙民大概了解了秦俞蒙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原因。
只是现在的他还无暇顾及女儿话里他的悲惨未来,叮嘱脑海里的秦俞蒙先自己乖乖待两天。
他想专心陪他爸爸最后两天。
秦熙民家是贫农,平时养活三个孩子已是不易,更何况现在家里最大的壮劳力不在了。
秦家的丧事只办了村里的最低规格,不过一天一夜,秦熙民就送他爹上了山。
秦俞蒙的爷爷去世太早,她对这个爷爷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住在秦熙民意识里,多多少少对她有点影响,这几天的心情不免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