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城的秋来的格外早,立秋刚过,天空仿佛被海水洗过一般,湛蓝湛蓝的,澄澈而透亮。
苏渔和妈妈刚搬来垣城,还有很多事来不及处理。
她和弟弟的入学、苏母工作单位的变动…
苏渔站在窗边,观察着外面陌生的建筑风格,看着树叶洋洋洒洒地飘落至地面。
扑面而来的风,吹散一地的暑气。
“阿渔,去扔个垃圾。”门外传来苏母的叫唤。
苏渔把窗户开的更大了些,新房间,总要通通空气。
“来了。”
刚搬来新家,很多东西还未有特定的位置,即使很整齐的摆放在一起,仍然有种“乱室”的感觉。
苏渔提着两袋垃圾下楼。
她们住的是那种老式居民楼,楼道窄窄的,墙面因岁月的侵蚀出现脱落斑驳的现象,里面的水泥展露无疑。
楼道里堆放着一些纸箱,阳光时不时从窗户洒落至阶面,空气中的颗颗细微颗粒像是被光捕捉,悠悠然上下飞舞,在铁锈斑斑的杆柱里肆意穿梭。
在莅临的时候,住的也是这种房子。
苏渔已经习惯了。
扔完垃圾回来时,正巧看见有人从楼梯口下来。
是个老人,两鬓的白发根根醒目。
二人撞见,苏渔礼貌地笑了笑。
“孩子,没见过你啊。”
苏渔没想到会被搭话,有点局促地解释,“我是刚搬过来的。”
老人哦了一声,又开口道,“没猜错是隔壁刚搬过来的吧?以后叫我袁爷爷就好了。”
苏渔点点头,“好。”
…
原来是邻居。
刚刚下楼时看见对门的门面上贴有一张褪色的哆啦A梦贴纸,有些突兀,所以苏渔多看了几眼。
想必是家里小孩贴着玩的。
“怎么扔个垃圾下去那么久?”苏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熟练地往围裙上擦了擦手。
“刚刚在下面碰到隔壁邻居了,他跟我聊了会儿。”苏渔把座椅拉开。
新房子有些拥挤,饭桌稍微小了点。
“行,去房间把弟弟叫出来吃饭。”
苏渔还有个弟弟,苏杭。
比她小10岁。
是苏母在高龄的时候生的,在怀他的时候,苏母吃了不少的苦。
更容易出现孕吐、乏力,且经常半夜呼吸困难。
苏杭的到来,其实是为苏家延续香火。
在老一辈眼中,家中必须得有男丁,这样才能保证家族姓氏不会断绝,家族才可得以兴旺。
这就是为什么苏母高龄了,还得要个孩子的原因。
苏渔不懂,但她知道,这是根深蒂固的东西,不会被轻易变动。
三人围坐在饭桌上,苏杭挑食,一个劲儿地翻动着,青菜被拨到一边,肉块被逐个审视,而后送进嘴里。
苏母把弟弟挑拣过的青菜夹到苏渔碗里,示以关心。
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苏渔眼神暗了暗。
不由得想到,小时候她也挑食,喜欢在菜里翻来翻去,最后换来的是苏母的斥责。
很多她以前不被允许的事情,苏杭却可以。
“明天要去新学校了吧,资料什么的备齐了吗?”
二人在厨房收拾残局,苏母开口问道。
“明天你就自己去吧,我还送你弟弟去办理入学。”苏母放下最后一个碗,把围裙挂在墙壁上。
苏渔淡淡地嗯了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隔天一早,苏渔就出门了。
今天是垣城一中开学的日子。
苏渔搭上公交车,里面人满为患,她抬头寻找剩余空位。
还未确定好坐哪,只听见司机突如其来的咒骂和一阵强烈的惯性,苏渔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好险。
幸好她及时抓住了扶手。
“小妹妹,快点找个位置坐,摔了我不负责。”司机毫不温柔地提醒。
苏渔有些着急地走到后面,靠门那有个空位。
旁边的人头侧在一旁,他戴着卫衣的帽子,那顶深灰色的帽子松松垮垮地罩在头上,帽檐微微遮住了眼睛。
苏渔坐下就再没多余的动作。
看样子,那人是在睡觉。
她怕吵到别人。
下车后,苏渔先是观望了一下。
垣城一中,校名以醒目的鎏金大字呈现,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璀璨夺目,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能一眼捕捉到它的存在。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不作停留,苏渔跟着人流,走进学校。
苏渔按着楼层找到班级,刚开学,来的人还不算多。
她找了个窗边呆着。
没一会儿,教室就恢复了安静。
刘志华夹着个公文包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大家先安静。”
苏渔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衬衣,眼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看起来是个很老练的教师。
没有苏渔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大家先就近坐吧,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刘志华,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话落,他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自己名字。
“大家都还不认识吧,要不我们来个自我介绍?”刘志华走下讲台,靠在门口。
…
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台,每个人都是很简短的一句话,很快就轮到苏渔这一组。
“大家好,我叫林禾西,很好相处的呦,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做好朋友!”
苏渔一直抬头看着讲台,正在发言的这个女生笑意盈盈,眼尾微微上扬,格外的甜美。
刚刚也是她走到苏渔旁边坐下,二人成了临时的同桌。
“大家好,我叫苏渔,很高兴来到这个班级。”苏渔说话时,感受着自己脸颊正在慢慢升温。
话落,她弯了弯腰,小碎步着下了台。
…
男生被刘志华叫去搬军训服了,教室里只剩下二十来个人。
“苏渔,你是哪个渔啊,小鱼的鱼?”林禾西就坐她旁边,侧着头跟她搭话。
“不是,是三点水的渔。”
“奥~行,我记住了,禾苗的禾,西就是方向的西。你以后叫我禾西就好。”林禾西大大方方地又介绍了一遍自己。
林禾西这人生来外向,像个话匣子的,停不下来。
这会儿,她已经能跟周围的人唠起来了。
也有同学找苏渔搭话,班里出乎意料的热闹。
没多久,刘志华就领着一行人回来了。
“把这些一个个发下去。”他指道,地下是刚搬回来的军训服。
“就你,你来发。”刘志华对着最后一个人说。
班里安静了不少。
但时不时还是会有同学的埋怨声,说军训服太大,根本穿不上。
终于发到苏渔这了,男生将手里所剩无几的衣服放在桌上,两套一起,林禾西拿给她。
苏渔回过头,看着从旁边走过的男生,灰色的外套随意别在腰侧。
其实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手,修长又细嫩,骨节分明。
一个男的的手,竟然这么好看。
苏渔回过头,也开始打量自己的衣服。
“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想来当军训联络员的?”刘志华对着台下说。
“军训联络员?主要是干什么?”有人发问。
“就是帮助教官整理一下队伍什么的,很简单的,名单我还得上报呢。你们互相举荐一下。”
刘志华简单的说了一遍。
下面叽叽喳喳的在讨论,有人想当又不好意思说,有人不想当也没参与。
苏渔就是这种。
见没人主动,旁边的林禾西突然举起手,“老师,我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到这边。
刘志华频频点头,“好!你叫什么。”,“现在女生已经有一个了啊,还差一个男的。”
安静片刻。
教室后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老师,我推荐袁深!”
刘志华视线往后,“好,哪位是袁深。”
程越洋一脸得逞地笑,“老师他去厕所了,很快回来。”
好巧不巧,袁深刚好出现在教室门口。
“报告。”
苏渔抬眼望去,又是那身熟悉的灰色外套,帽子不再随意的被他戴在头上。
原来是早上公交车上的人,是他。
袁深站的笔直,青春期发育得快,这会子只和门差一个头的距离。
“进来吧,你就是袁深吧,刚刚你的同桌已经替你报名了军训联络员这个工作,你有什么问题吗?”
袁深走到后排,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刘志华的这番话。
他钝了几秒,又开口,“联络员?”
刘志华这边赶着交差,赶忙解释,“也就是帮助一下教官,联络一下同学们的感情,不难的。”
“那行。我没问题。”袁深听出了刘志华的着急,也不推脱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刘志华快步走出了教室。
“程越洋,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很喜欢联络同学们的感情了?”袁深拉开椅子坐下,一手重重地搭在程越阳右肩。
程越洋笑的勉强,“这不是为了帮助你在新环境交到好朋友嘛。”
……
袁深懒得搭理。
第二天军训,苏渔起了个大早。
但是今天早上,平时上学的那条路突然发生了车祸,路被堵的水泄不通,她还是卡着点搭上了公交。
赶到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去综合广场集合了。
“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要迟到了呢。”林禾西咋咋呼呼地说。
“路上出了点事,车子堵住了。”苏渔放下书包,也准备跟上大家的步伐。
正准备走着,就被旁边一女孩叫住了。
“苏渔,你们的裤子是不是有些太长啦,会不会绊倒。”听到这话,苏渔才低头看自己的裤脚。
确实,裤子长到拖地了。
早上挽的裤脚,估计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散开了。
苏渔道了声谢,并给她们说叫她们先走。
自己走到一旁挽紧裤腿。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苏渔蹲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猛地一黑。
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单薄的衣服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
正想往前离开的时候,就和从后门出来的程越洋撞了个满怀。
程越洋明显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苏渔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先走。”程越洋做了个“女士优先”的手势。
苏渔没在停留,很快就没入人群中。
“怎么了?”袁深才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了一些声响。
“哦,没事儿,就刚刚有个女生突然站起来撞到我了而已。”程越洋如实告知,“好了吗,好了走吧。”
袁深视线看向人流,也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女生。
...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教官,姓王。以后大家就叫我王教官。”天气晴朗,阳光赤裸裸地照在大家的脸上,热地发烫。
“下面我给大家说一些我军训时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林禾西跟袁深分别领取了一个工作牌,上面写着“军训联络员”几个字。
教官要求她们挂在脖子上,这样更容易记住。
一天军训下来,大家累的不像话。
先是站了一上午军姿,接着又是俯卧撑和下蹲的。大家排着队等待进餐。
垣城一中的食堂有三楼,军训新生在二楼进餐。
座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放眼看过去,是八个人一个桌,饭菜已经打好放在桌上了。
教官把两个联络员安排在了一桌,方便他们的工作交流。林禾西拉着苏渔一起,就这么直接坐在了前面的位置。
对面坐下的,正好是苏渔今早不小心撞到的程越洋,以及另外一名联络员,袁深。
还有其他的几个,是站队时靠近她们的人。
随着总教官一声令下,大家才可以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苏渔特别想夹右边靠上的那盘土豆丝,她不怎么爱吃肉,光爱吃些素菜。
奈何离她太远,人太多了,她也不好意思求助林禾西。
就在她觉得吃不到了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那盘土豆丝。
苏渔有些惊讶的抬头,这一举动也惹的旁边的人看过来。
“阿深,干嘛呢?”程越洋看他这一举动,顺势塞了口饭。
“没事,吃你的。”
苏渔那一句谢谢卡在喉咙,半天没说出口。
只好先微微笑一下,表示自己的谢意。
袁深没在看她,低着头吃碗里的饭。
一旁的林禾西以为她噎着了,拿出自己的水,示意她缓缓。
苏渔接过,目光又重新聚焦在那人身上。
握着筷子的,仍是那双纤细又细腻的手,在没看到脸之前,她甚至会以为这双手的主人是个女生。。
苏渔听到了,他旁边的人叫他阿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