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昏暗着，渐渐亮起来的灯光让陈小北看清了玻璃上的自己，一副看起来很疲劳的样子。
“陈小北，你又要去上厕所？”
突然出现的班主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天天光知道上厕所了？”她伸出手揪住陈小北手腕上的一块肉。“五分钟回来，知道吗？”
陈小北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用着咬耳朵般的声音在底下说着“神经病”。
在冰冻三尺的室外，陈小北悄悄绕过宿舍楼，来到了没有路灯的地方。这里一切显得都是那么陌生又熟悉。
冰冷的空气像一副面纱笼罩在他的脸上，沙沙般的感觉让陈小北不禁地打着冷颤。
陈小北走在用红砖铺成的小路上，他的心里一直在说
为什么恋爱的人总会像一只寄生兽一样，想要狠狠地钻进对方的记忆里，甚至取代对方记忆里的每一处细小入微的地方。
陈小北呼出一口气看着热气升上天然后重复这个动作。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喧闹。
“我不是说了吗！”
陈小北被吓了一跳，他迅速转过身去，原来是有人在打电话。
“你根本就没考虑过我！”
在外人听来，八成是情侣吵架的样子。陈小北假装漫不经心地路过她身边，其实是想满足一下自己想要偷听的癖好。
“我不想再说了……”女生说完后像只气球似的鼓起腮来憋了半天才说出那句话“你让我考虑考虑好么？”
女生说完后很轻地放好了电话，这时女生转过头来好巧不巧跟陈小北对视了。
那个女生的两个眼睛红的明显，脸颊上的发丝时而躁动不安地飘来飘去时而平静的随着少女的视线看向陈小北。
陈小北愣了一会，半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女生没有理会他，只是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身跑了。
冬天的夜晚天空上只有零碎的几颗残星，头顶上是飘忽的树枝。还怎么去形容现在的自己呢？厌学？抑郁？还是分割不清的小情绪？
走到半路，陈小北的余光看到了那名女生。她身上的校服显得有些不得体，可能是故意订大了一点，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件长袍似的。
她一步步跑向了综合楼，随后快速地消失在陈小北的视线里。
一阵冷风吹来，直直地灌入脖子里让陈小北打了个冷颤。他抬头看了看有十几层高的综合楼回忆到之前有个学生从上面跳下来，摔在地上成了肉泥，周围一股血腥味。
陈小北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身体自主地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个女生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息，那种气息让陈小北迷恋，又让陈小北排斥。
大厅里昏暗着，忽闪忽烁的逃生灯显出一副淡淡的绿色轮廓。
这时隐约听到那个女生上楼的声音，和半句“真是讨厌……”。
陈小北爬到楼顶，半掩的门跟站在矮墙上的少女隔绝着一切。
阳台上黑漆漆的，让他看不清站在矮墙上的女生是正对着自己还是背对着自己，只感觉她像个影子似的随着风可能一瞬消失不见。
陈小北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你精神病啊！”一手拉住她宽松的校服往后一拽。“怎么回事？”
她踉跄几步摔在地上。
“你才是精神病吧！”
女生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怒气，同时也还带着没有消下去的哭腔。
“你想做什么？想跳下去摔死你自己吗？”
“没有！”
陈小北摸了摸后脑勺没有回答她，心里说，正常人谁会站在那上面？
“你真的是神经病！精神病！脑残！”
“你说什么？”陈小北有些生气了，用手把她从地上狠狠拉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脸上的泪水让她看起来像湿透了的油画。
陈小北看到眼前这副景象愣了下，松开了手。
这时，眼前露出一片片白色的东西，像是飞鸟般穿梭而过——下雪了。
“回去？”陈小北语气中带点反问，女生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黑暗的楼梯让他看不清台阶，他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各种情绪交错混杂在陈小北的体内，像是被粘住水龙头的流水，在水管里膨胀着。
下了楼，女生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宠物猫似的。
“我叫陈小北，高二十二班。”
“哦，我叫李怡静，高二九班。”
陈小北不知道现在再次提及刚才那件事是否礼貌，看她那个样子还是再过几天吧。
头顶交错而过的树杈，脚下落着雪白的雪花。
每次上下课，都会经过像是这样的路。每次经过这样的路，都会有新的感慨。
“我上楼了。”陈小北对着李怡静说道。“快下课了。”
她看着陈小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有留长指甲，没有染发打耳洞更没有化妆，只有一身宽松的校服。李怡静似乎是个乖乖女。
陈小北悄摸摸溜进教室，刚坐下肩膀就被人敲了一下。
“陈小北，你掉里面啦？”
陈小北斜眼看了一下。“郑海，就你话多啊。”
“刚才老班给我们看了《最后一天》！”
“真的假的？太可惜了。”
简单敷衍完郑海后陈小北的脑海里又回忆起来李怡静。
十七岁的年纪，刚好是身体发育最好的时候。微微隆起的胸部，嫩白的皮肤跟清晰可见的血管让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现起她的面孔。
下课铃声响起。陈小北还在想着明天早上会不会积雪。
他走过阴暗的楼道，这时一阵脚步从背后传来，紧接着陈小北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陈小北！”
陈小北转过脸，接着一边散发着绿光的逃生出口标识看清了对方的脸。
“宋欣？怎么了？”
“等大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妈说那天她刚好有事，让我跟你坐公车回家。”
“好。”陈小北瞥眼看了下玻璃外的地面，地面上潮湿一片，雪还没有堆积起来。“你说明天会不会积雪呢？”
“谁知道呢。”宋欣哈了口气，热气从她嘴巴里出来然后渐渐消散。“你听没听说过珍珠之雪这个故事？”
“没有，你现编的？”
“哪有！”宋欣眼见吊起陈小北的胃口，她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听说啊，如果在某一年最后一天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下雪了，而且雪花里面夹杂着洁白无瑕的珍珠，那就说明今年世界上每个人过的都不好，那是天神对苍生怜悯流下的泪。”
陈小北虽有些惊奇，但还是笑了笑。
“你又听谁说的？”
“听我妈说的。我妈说在2008那一年最后一天就下了珍珠！不过用手一碰就化掉了。”
陈小北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继续回答。
宋欣跟在陈小北身后，陈小北鞋后跟溅起来的水花滴在她的鞋面上，像是下雨了般。
天上的残星看不清了，甚至月亮都不见了。两人头顶上掉光叶子的树枝光秃秃的，一点一点地划分了天空。
陈小北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当时站在阳台上的那一副场景。
李怡静嫩白的脸蛋看起来跟洋娃娃没有一点区别，若不是她身上那身宽大的校服，说不定其他人肯定会定下心来好好地看看她的样子。
“陈小北。”宋欣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嗯？”
“你说要是世界末日快到了……”宋欣身体向着陈小北略微靠了靠，两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小北的脸。“你会做什么？”
“我……”陈小北说。“我可能想多吃点没怎么吃过的东西吧，好比汉堡什么的。”
宋欣听到后虽然知道这样的回答的确会是陈小北的作风，但心里还是有一种像是柠檬味的感觉。
“哦——”宋欣拉长了声音。“只有这样？”
“嗯。”
宋欣听到后握紧拳头打在了陈小北胳膊上，然后用蹑手蹑脚般的声音说道:
“笨！”
随后就跑掉了。
陈小北捂着胳膊，脸上有点开心的表情。他站在学校的竹林前，一根根竹子让宋欣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陈小北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眼睛。
“你想让我选谁呢，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