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陈小北低着头，坐在课桌前。正要趴下脑袋的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打开手机，看到是宋欣传来的消息，内容是:

    “你昨天跟顾梦瑶做什么去了？她今天怎么没来？”

    陈小北抬起头看了看挂在黑板正上方的闹钟，快下课了，然后低下头回了个:

    “没干什么，我只是帮她搬东西。”

    陈小北把手机放进书包里，然后摸了摸昨天打王晨旭的那个拳头。

    他看到自己前面的李怡静此刻偷偷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陈小北不明所以于是比了个鬼脸。李怡静看到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然后又扭回头用两只手捂住嘴巴偷笑。

    这时背后传来吱呀呀的开门声，冷飕飕的空气从后背传过来，陈小北转过头看到班主任正在后面招手示意他出来。

    等他出来后，班主任阴着脸让他跟着自己去办公室。

    只有在楼梯口那里闪烁着绿色的紧急逃生标志。

    在某些时候，你总是会对一些场景增添一些没用的情绪。

    陈小北抬起手喊了声“报告”然后走进办公室里。

    他看到窗户边上的盆栽前站了两个警察，门口正站着顾梦瑶跟王晨旭还有他们两个人的父母。

    陈小北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在拍电影？”班主任指着陈小北说道。“你以为自己是英雄？”

    陈小北低着头没敢说话。他斜着眼看到了门口边站着的顾梦瑶，此刻的顾梦瑶同样也低着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腹前不停地来回摩擦。

    “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班主任吼了一声让陈小北回过神来。

    “嗯。”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这种安静的氛围仿佛像是千跟针，正一根一根地堵住陈小北全身上下的毛孔。

    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陈小北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裤脚不知怎么办。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的是王秀红。

    陈小北看到自己母亲来的那一刻，看到母亲眼角似乎有些泛着光的那一刻，心如刀绞，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陈小北！”

    母亲大喊一声，然后朝着陈小北跑过去扇了他一巴掌。

    “我不是说了么！不能欺负同学！不能打架！不能打人！”班主任跟身边的两个警察走过来拉住王秀红。“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想干什么！你想气死我吗！你气死我算了！你以后当孤儿吧！”

    陈小北眼一红，心里一横，跑了出去。

    缓过劲来的王秀红意识到自己刚才从嘴里吐出来的“孤儿”那两个字太激进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试图让刚才那两个字从陈小北的记忆里删掉，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陈小北跑出了教学楼，然后忙无目的地乱跑着。太阳陪伴着他，照着他，让他感觉身上热热的。

    陈小北大喊了一声“操”然后在学校花坛里停了下来。

    陈小北低下头，一边的水池里黑色的短虫浮在水面上，陈小北伸出手捏住了它，随后用力一捏，捏死了它。

    他就这样坐在水池边上，仰着头脑海里又想起了刚才李怡静偷笑的动作，他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于是用手擦了擦眼睛，打算回去。可当他脑子里一想到回去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会瞬间变成刚跑完马拉松般疯狂的跳动着。

    这时班主任跟王秀红赶了过来，他们把情况跟王秀红讲明白了，是王秀红听到班主任说陈小北校外打架对面报了警，需要她来一趟学校。结果王秀红误以为陈小北霸凌了同学。

    王秀红知道自己错了，怪自己没了解实情。她走上前去带点哭腔对陈小北说:

    “小北，妈错了。妈没了解情况。”

    陈小北心里的委屈憋不住了，一瞬化作了泪水涌了出来。

    最后经过调解，陈小北只用赔付王晨旭相应的医疗费，跟顾梦瑶停课两周。而王晨旭跟顾梦瑶的事则要继续进一步发展。不过，听警察说，王晨旭需要进少管所，并且支付顾梦瑶相应的赔偿。

    等一切讲好后，下课铃早已响了不止几次。门外聚集过的学生一波又一波。

    他们都认识了打人的叫陈小北，挨打的叫王晨旭，以及怀孕的叫顾梦瑶。

    陈小北耳朵嗡嗡的，他知道自己这下是出名了，他耳朵里仿佛传来一种声音，一种像是宇宙深处里一处神秘空间发出的声音，它让陈小北头晕乎乎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顾梦瑶先前知道那么多有关他的事，其实是顾梦瑶的父亲跟陈小北的母亲差点再婚，那个说怕自己女儿跟陈小北搞在一起的父亲，就是顾梦瑶的父亲。

    当天下午，陈小北跟着母亲回了家。

    客厅里比以往都要昏暗。只不过这次客厅里少了那些吵闹的人，让客厅看起来空洞了很多。

    陈小北坐在餐桌前，双手放在桌子上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秀红从微波炉里拿出来了加热好的牛奶，然后放在陈小北面前。

    “小北，喝吧。”然后把杯子把手转向了陈小北。“你现在还在长身体。”

    陈小北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因为他现在已经哭的喘不过气来了。

    “妈……”陈小北带着哭腔喊了一句。“我错了。”

    “嗯。妈也不该打你。妈以为你欺负同学了。”

    陈小北感觉客厅里冷飕飕的。他喘了几口气，说:

    “我不喝了。”然后站起身来走向卧室。“我有点困了。”

    两条浓黑的眉毛以眉心为中点微微弯曲，狭长的眼睛变得通红。

    陈小北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他转过头去，看到王秀红正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陈小北先是有些懵，等缓过神来后跑上前跪在地上推搡着王秀红，嘴里叫着“妈。”

    陈小北见母亲没有反应，刚想掏出手机打电话，这才想起来手机放在书包里了。

    他连忙背起母亲。过道里不知为什么今天变得格外狭小，陈小北喘着粗气眼睛泪汪汪的跑下了楼，路过的邻居连忙帮忙报了警。

    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陈小北转身上了车，然后慢慢消失在纷乱而嘈杂的滚滚人海里。

    红绿灯像是两边的树一样，唰唰地从陈小北视线里穿过，身边传来医护人员对王秀红进行急救的声音。

    陈小北只感觉身上有一种不同往日的沉重跟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