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老师一下课就溜了，明明就在前后脚，但是小老头一刻也不愿意多待。青芸追到办公室只收获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两行飘逸的行草，第一行大字是今晚的作业，第二行小字是让她帮忙把作业同时布置到七班。

    奇怪，七班学习化学的热情是出了名的高，小老头一天天没事也乐意去转个几趟，作业更是恨不得头一天晚上就布置好，平时总是等不到青芸去问七班课代表就把作业捎来了，今天反过来是头一遭。布置倒是顺嘴的事，难就难在青芸是个脸盲，平时也没注意记脸，一时间大脑宕了机。

    直接进去写黑板上还是逮个人让他传达一下？口述他们能记住吗，要不还是再写张字条保险下？万一问上的同学就是课代表以后还可以愉快地相处吗？什么事这么急非得折磨我！下辈子一定要当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但是这辈子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要上课了谁能来救救我，现在不布置的话等这节课老班拖堂放学了他们班人走我就完蛋了！

    越忙越乱，看起来从拿起字条到愣着不动虽然只过去了一分钟，但是只有被手汗洇晕了的风干墨字知道，可能有人已经程序运行过载离关机不远了。

    “罚站呢？自己搁那站一身劲。”办公室的门青芸进得急还没关上，方便了路过探头的秦箜。

    “好，我们现在就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要上厕所！你要干嘛！”

    青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迈出来就挽上了秦箜，接着就是十万火急地下楼下蹲一气呵成。

    “这都几点了讲个没完！非得像贼一样吗？有谁不给我们站着等吗？你刚刚站累了啊？”

    和闺蜜一起就是好，被叨叨了的青芸也是一脸的谄媚，“那你说怎么办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让我现在进去不如弄死我。”

    “不成器的东西啊，现在不进去下节课迟到老班弄死我们两个。”秦箜一脸嫌弃地看着青芸笑眯眯地双手奉上字条，叹口气拿了起来，“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起身、敲门，打扰、通知，告辞、转身，行云流水。

    “大恩不言谢，您是我永远的姐。”青芸连说带比划，“要不说我姐厉害呢！跟姐做闺蜜我三生有幸，让我闯东我绝不走西，叫我北上我绝不南下，请我喝奶茶我绝不要求再加一根淀粉肠……”

    还没等到秦箜打断，预备铃响了，两人皆是脸色一变就开始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一个转角的空档，赶上了隔壁八班考前上厕所回班的高峰期，刚刚还像是等待体育课的空教室正在迎接潮水般涌入的返程人流。秦箜拽着慢半拍的青芸在夹缝中逆行穿梭，与他们一个个擦肩而过。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太阳已经偏西，橘黄色的光线斜照在走廊上，被护栏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方块，点亮了一处又一处平时肉眼不见的小小水洼。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后的湿润气息，闭上眼就能更清晰地闻到还在滴水的植物清香。

    除了周一的升旗仪式，学校对其他时间都没有穿着校服的强制要求，于是一片鲜艳的花海在青芸眼前迫近，奔跑拉开了长镜头。

    青春期抽条的少年像一颗小白杨，高挑挺拔，偏还生的白净，一身白衣更是格外显眼，额前挂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折射后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他和周围的同学一起笑得灿烂，随着人群移动闯进了夕阳。

    老远对上双眼青芸就感到熟悉，只一瞬对面就移开了目光，青芸也低下了头。

    是在哪里见过吗？

    余光中白色掠过，胳膊碰撞的冰凉触感激得青芸猛然回头，瞬时的栀子花香顺着凉风扑面，留下一个近距离侧颜的眉眼弯弯。

    巨大的拉力拽着青芸向前，白色在视野中远去，消失在楼梯转角。

    班主任没有早到，两人忐忑探门，然后平稳落座。

    “刚刚有注意到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了么？”

    “哪个？”

    “有一个白得反光的，怪显眼的啊。”

    “七班的？”

    “八班的，呼啦啦跑回来那一堆里面的。”

    “我说怎么杵那跟棍似的，下次能别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了吗？姐姐要是心疼我就不要再让我一拖二了好吗？今晚放学看看能不能赶上，到时候给我指一下。”

    “好好好，老班进来了，先不说了。抓紧的你数学书还没拿出来。”

    “你也记得看一眼公式，昨天让预习来着。”

    从瞥见老班身影出现在窗户外起青芸就立刻端正坐好了，脑海中白衣衬衫的笑颜挥之不去，隐隐和另一道身影重合。她垂眼盯着数学书的封面放空，秦箜的最后一句话没落进收件人的耳中。尾音消散在空气里，仿佛平地炸雷，激起快慢不一的翻书声，像是广场上被惊的鸽子接连扑棱翅膀起飞，带起一阵浑浊的风。

    也许不是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