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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道别

    01

    面前是一片碧绿的湖水,阮阮坐在岸边的小船上歇息。她用手撩起水珠,湖面漾起一圈一圈好看的波纹。出游的人群里,她显得有点离群,这是她来到山区小学支教的第三天。

    跟她一起参加公益助教活动的,还有她的同学陈一。

    最近陈一心情很差,她在跟男朋友谈分手。阮阮见过那个男孩子,罗霄,金融专业,是吉他社社长。他跟人打招呼的时候总是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看起来是脾气很好的人。

    罗霄常常出现在学校大大小小的演出上,他在学校组了一个乐队,偶尔他们乐队也会出去接一些酒吧的商演。

    阮阮去酒吧看过一次他们的演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是吞噬人理智的巨浪。她被裹挟在热闹的人群中,抬头仰望着舞台上那个拿着吉他的男孩。他逆光的发丝,他带着笑意的眉眼,都在她的瞳孔里慢慢放大。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拽得紧紧的,但轻轻晃动的身体又像畅游在水里的鱼儿一样自由。

    后来阮阮总是能在学校遇见罗霄,凌晨的图书馆,他总是喜欢坐在靠窗的角落;傍晚的体育室,他穿的是红色运动衫;中午在穿过食堂的小草地,也能遇见他喂流浪猫。更多的时候她是在宿舍楼下遇见他,他总是在星期二的下午陪陈一去学校的音乐楼练琴。

    阮阮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分手,她只知道这几天陈一的电话铃声很少响起。

    远处带队的王老师带着孩子们在树荫下玩游戏,陈一用蓝牙音响放歌,是肖邦的《圆舞曲》。

    音乐响起时,阮阮的手指跟着节奏轻轻地打着节拍,每一个旋律仿佛都在她心间跳跃。

    恍惚中,阮阮听见陈一说:“你哭了吗?”

    阮阮努力抬起头来,阳光很晃眼,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阮阮是在镇上的医院醒来的,夏日的午后,虫鸣声不绝于耳。

    她睡了三个小时,王老师说她中暑了,需要住院观察。

    陈一明显松了一口气,一旁的王老师给阮阮递了一杯温水,并嘱咐她好好休息。

    吃过晚饭,阮阮和陈一无聊地趴在病房的窗口往外看。楼下有年轻的男医生带着病人小孩在唱歌,是一首粤语歌,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唱得很拗口。

    陈一仿佛很随意地提起:“罗霄唱的粤语歌也很好听。”

    她又说:“你记不记得罗霄唱过一首《K歌之王》?”

    阮阮当然记得。

    那天是陈一过生日,罗霄在学校附近的KTV定了一个包间。罗霄先是请全场静一静,然后很郑重地点了一首《K歌之王》。他说:“送给我的女朋友,陈一,祝她今天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么快乐。”

    KTV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一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动。一曲结束,有服务生推来蛋糕。罗霄从身后拿出一束火红的玫瑰,鲜花还带着水珠,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这个场景让每个在场的女生都发出羡慕的尖叫,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下给陈一戴上了一条刻着她名字的钻石项链。

    阮阮在商场的巨幅广告牌上见过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项链上的吊坠是一枚小小的钻戒,广告语只有两个字:永恒。

    身边的陈一突然问阮阮:“你觉得罗霄是什么样的人?”

    阮阮慢吞吞地道:“我跟他不熟。”

    陈一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阮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一开口就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陈一眼神复杂地望着她,然后递给她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

    晚上陈一没有来医院陪阮阮,阮阮想陈一大概误会她了。

    她给陈一打了很多电话,后来变成了发短信。

    她问:一一,你怎么了?

    很久之后,她收到一条消息。

    短信的内容是:陈一,我是罗贝贝。

    天空中响起惊雷,夏季总是有这样暴雨的夜晚。

    02

    陈一的故事,要从四年前讲起。

    陈一大学学的是钢琴专业,临近毕业,她的专业老师说:一一,你的音乐很悲伤。

    老师甚至没有用疑问句。

    陈一感到茫然,她最近有一种莫名的宿命感,每次弹琴的时候都觉得窒息。她不敢跟任何人提起,猜想自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她走出音乐楼的时候,在一楼的话剧社门口停了下来。那天是周一,话剧社并没有活动,空荡荡的舞台,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出几分寂寥。陈一走了进去,安静地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下,靠在椅背上,那种窒息感悄然而至。她感觉自己仿佛正被拉入水中——坠落,无尽的坠落,她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有人从教室的前门走进来,那个人说:“你好,请问可以进来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很温柔,尾音带着一点上扬的爽朗。

    陈一仿佛从很远的梦中醒来,她抬起头,表情迷茫,眼睛里还带着尚未滑落的泪水。

    那个人自顾自地在台上坐下来,他弹了一段吉他,是很轻快的旋律。

    陈一是背着身子听完这首曲子的,等她回过头,那个弹吉他的男孩也抬头看着她。

    她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一一》。”

    他们在一起是很顺其自然的事。罗霄身上有一种很让人着迷的自由和洒脱,这并不是说他没有责任心,相反他非常懂得照顾人。他只是不介意在任何场合表达真实的自己,这种表达并不是一种冒犯,是有一种不介意他人目光的坦然,这使得两个人相处起来特别轻松自在。

    陈一很喜欢罗霄身上这种力量感和分寸感,这让她在被妥帖照顾的同时,又觉得身心自由。

    后来陈一央求罗霄再弹一遍初见时的那首曲子,罗霄说那一段是随性创作的,并没有谱子。

    陈一:那它为什么叫《一一》?

    罗霄:因为我喜欢的人叫一一。

    罗霄很喜欢唱《K歌之王》这首歌,他说:一一,你看这首歌里也有你的名字:一一抛到银河。

    陈一这时会装凶伸手打他,他就笑嘻嘻地跑开。

    他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陈一常常会想,罗霄一定是上帝送给她的礼物。但她并没有这样说出口,太过肉麻的话让她感到羞怯。而他们太过合拍的爱情,也常常让陈一感到忧伤。那种飞起来的感觉,她想要抓紧,却又害怕会坠落。

    陈一像所有热恋中的女孩子一样,不停地问罗霄:你爱我吗?会一直爱我吗?

    罗霄是个很好的恋人,他总是会捏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回答她:陈一,我会一直爱你的。

    这样的话,会让她能感到安全一点。

    二十几岁的爱情是轻盈的,飞舞的裙摆和踮起的脚,以及他们拥有的不知疲倦的热情。

    陈一顺利毕业,她觉得音乐带给她的窒息感消失了。她本就是在钢琴上极有天赋的学生,毕业典礼上,她的钢琴独奏表演让国外的音乐学院给她递来橄榄枝。

    那时罗霄的乐队频频接到各地的音乐节的演出邀请,关于毕业,起初他并没有出国留学的计划。当他听说陈一拿到了多伦多音乐学院的offer,当即跟陈一约定,一年后一起出国留学。

    多伦多音乐学院答应为陈一保留offer,为了未来在同一个城市,留给罗霄选择的学校并不多,而另一边他还得花很大精力去处理乐队的事情。

    当初这个乐队是罗霄拉起来的,一个半商业性质的乐队要换主唱,不管对罗霄本人,还是对乐队,他们都需要一个过渡的时间。

    陈一跟过一场他们的演出,舞台下的人群如沸腾的水,肾上腺激素一路飙升,人身处其中,只觉得自己像一堆高高燃起的篝火,被音乐的火舌吻过,最后燃烧殆尽。那种感觉会让人上瘾,陈一决定不会再去第二次,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要罗霄留下来。

    陈一经过短暂的无所事事时期,选择了去教育机构任教。这样她既能打发时间,也有时间练琴。偶尔她的大学老师也会邀请她一起去听各种国内的音乐会,总的来说,罗霄在乐队忙碌的日子,她过得也很充实。

    有一次,陈一从音乐会出来,一个陌生男人拦下了她。

    他说:陈小姐,请留步。

    他是罗霄的父亲,他们的眉眼很相似,在路边的咖啡馆,他们坐下来喝了一杯咖啡。

    他像一位慈善的长辈,好心地规劝她:“罗霄年纪轻,玩心重,现在玩的乐队是什么正经工作呢。”

    他又说;“他迟早是要跟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的,陈小姐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他身上。”

    他们礼貌地告别,而这个维持着得体礼仪的女孩的心却在这个盛夏的午后坠入冰窟。

    陈一开始减少跟罗霄的联系,他发来视频邀请,陈一总说自己在练琴。再后来,罗霄的短信从每天都有,到后来两三天才有,他们正在慢慢失联。陈一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两个人正越走越远。

    他们是在电话里分的手,陈一很艰难地说出了那句话。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那段时间乐队惹了很多麻烦,罗霄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他说:“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演出结束已经是后半夜,罗霄直接打了顺风车从邻市回来,车子在雾锁云笼的夜色中疾行。意外发生时,罗霄给陈一打过一通电话。那时陈一并没有睡着,她看着电话屏幕一闪一闪地亮起,又无限寂寥地暗下去。她并不知道,她的男孩正在跟她做最后的道别。

    在无数个深夜,陈一反复问自己,罗霄最后会跟她说什么呢?

    她在脑子里臆想出很多故事,这一次,她不再是故事里的人。

    她“杀死”自己,把自己变成其他人。

    03

    罗霄去世的第二年冬天,在罗霄的忌日那天,陈一的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罗霄邮箱的电子邮件。

    邮件里有一个视频。

    镜头里罗霄还是二十一岁的模样,他给她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歌。那段旋律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即兴的弹奏,如今他终于把它写了出来,歌曲的名字还是叫《一一》。视频的最后,他说:一一,生日快乐。如果此时我没有在你身边,我希望你快乐。

    这封邮件静静地躺在罗霄草稿箱里两年,它本该在2019年陈一生日那天抵达陈一的邮箱。

    那天,罗霄是在赶通告的后台录完的视频,他写完邮件,点了预约发送。乐队的贝斯手在门外喊他再去确认一遍今天晚上的歌单,他匆匆地离开。十分钟后,罗贝贝进来,取消了邮件的发送。

    很难说当时的罗贝贝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安慰自己时用的借口和狗血剧里的台词一模一样:“我是为你好。”

    罗贝贝是罗霄的亲妹妹,她自小是哥哥带大的。他们的父亲是金正地产的老板,事业型的父亲总是对孩子们疏于照看,他总是很忙。而母亲也忙着穿梭于贵妇们的约会中,两个孩子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罗霄是家长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不仅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连妹妹也一并照顾周到。而对于罗贝贝而言,她对于亲情的全部感受,都是来自于哥哥。

    对于哥哥谈恋爱这件事,罗贝贝是很开心的。从小缺爱的孩子,很自然地形成了讨好型人格。她那时并不了解自己的占有欲,她知道此刻走开必须表现出开心。

    她偷偷去哥哥的学校看过陈一,她看起来很安静,弹琴的手指很漂亮,笑起来会微微勾起嘴角。

    她见过罗霄认真地研究猫粮,听说陈一喜欢喂流浪猫。

    她见过罗霄总是背着吉他在音乐楼瞎转,听说陈一练琴的琴房在六楼。

    她见过罗霄为了占到学校图书馆的位子,总是在凌晨就起床。

    罗霄为陈一改过的琴谱,为陈一写下的满满备忘录……

    他们临近毕业的时候,父亲的公司资金出了一点问题。在某个应酬的饭局上,与投资方在推杯换盏间,父亲提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个金融系的大才……隔天,他给罗霄打电话,表达了他希望通过罗霄与朱氏大小姐的联姻来解决公司的这次危机。

    罗霄几乎被父亲气笑,对于这种无理要求,他并不予以理会。

    那个周末,罗霄像往常一样回家,他对罗贝贝说:“哥哥准备出国留学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罗贝贝慌了,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哥哥留下来。

    她给父亲拨了一个电话,她告诉父亲,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还说哥哥已经在计划出国留学。

    父亲断了罗霄的一切经济来源,甚至利用自己的人脉给罗霄他们乐队制造了很多麻烦。那段时间罗霄过得很艰难,但他总是乐观地想,再撑一撑就好了。

    2020年的这一天,罗霄已经去世两年,在这一年他的忌日,罗贝贝鬼使神差地翻出哥哥的电脑,找到那封邮件。

    视频里的罗霄此时是二十一岁,他抱着吉他的样子看起来朝气蓬勃,背景是嘈杂的后台,他故意用气泡音对着镜头喊:“陈一!”

    罗贝贝快速按掉了这个视频,她死死地攥紧双手,仿佛不这样做,就会被潮水般的愧疚和悔恨给击败。但其实她已经被击败了,在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她泣不成声地哭了出来。

    她想,也许自己应该把这封邮件物归原主。

    邮件发出后,她立刻就收到了一封回信。

    回信说:“请来杞县。”

    04

    王晓青几乎是立即接受了女儿生病的事实,她带着陈一回到了老家杞县。

    王晓青处理得很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陈一出国留学了。

    陈一忘记了很多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忘记了罗霄,也忘记了自己。

    王晓青对于这一切很有经验,因为陈一的病症,跟她那个疯了的艺术家爸爸是一样的。

    当陈一第一次出现说话反复的时候,王晓青就知道,她一直要躲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在陈一的邮箱里看到那封邮件时,她心存一丝侥幸。心理医生说,复刻场景是有助于帮助患者面对伤痛,走出困境。之前她们一起试过很多次,可是陈一没有任何回应。她把自己彻底地封锁了起来,她把自己变成了阮阮,一个在他人故事里的旁观者。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会在故事里,一遍一遍爱上他。

    王晓青和罗霄之间有过一次谈话。那天罗霄送陈一回家,在小区门口遇上王晓青。罗霄向她问好,然后很自然地聊到他们面临的毕业问题。

    他说:“阿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陪一一出国的。”

    在此之前,王晓青总觉得玩乐队的孩子自我、轻浮,并不靠谱。但那次简短的对谈让王晓青对罗霄有很大的改观,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甚至对未来也有明确的规划。她那时认真地想过,也许这个男孩可以给女儿幸福。

    再后来罗霄意外离世,陈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王晓青不是那种很严厉的母亲,因为丈夫的离开,她对女儿总是有很多耐心。她不介意她歇斯底里,也不介意她沉默寡言,她有耐心等女儿慢慢打开心结。

    第三天房门打开时,陈一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她几乎是立刻就着手办出国手续。

    那时王晓青是有隐隐的担忧的,可是那三个月里陈一并没有任何的反常。她按时去教辅班报到,甚至结业的时候还拿到很好的成绩,事情慢慢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出国的前一晚,王晓青发现了陈一的不对劲。

    陈一问道:“妈妈,我不记得罗霄明天订的是哪一趟航班?”

    王晓青小心翼翼地问她:“罗霄没有告诉你吗?”

    陈一又问:“妈妈,我的项链在哪里呀?”

    王晓青看着女儿脖颈间的那条项链,眼中的光暗了下来。王晓青拉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女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撒娇,很乖巧地用脸贴着她的腿躺下,衣袖轻轻地滑落,露出洁白的手臂,上面有深深浅浅的咬痕,那尚未结痂的伤口露出深红色的血印。

    王晓青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的心仿佛被针尖密密地扎过。那个她拼尽全力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女孩,那个她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原来在她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她正在哭泣啊。

    她轻轻抚摸女儿的发丝,然后悄悄摘下女儿脖子上的项链,小心地收藏了起来。

    她说:“一一,我们休个长假吧。”

    罗贝贝走后,陈一在医院又休息了一段时间。

    陈一的“中暑”晕倒,其实是应激反应——因为那首肖邦的《圆舞曲》。

    罗霄和陈一弹过多遍肖邦的《圆舞曲》,在每周二的下午,他们都会去琴房练这首曲子。当时学校的系里有个比赛,她撒娇要罗霄陪她一起参加。那是一首很轻快的曲子,每次旋律响起的时候,陈一都觉得自己仿佛随着音乐在轻轻舞蹈。

    有时候陈一会故意弹错几个音符,然后让罗霄重新弹一遍。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不耐烦,总是认真地一遍一遍弹给她听。她觉得在他面前,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展的,像沉寂在土里的枝丫,终于可以舒展开自己的筋骨。他包容她的任性、撒娇、愚蠢和肤浅,她不必是个有天分的孩子。

    那天夜里,王晓青半夜睡醒起来喝水,听到陈一病房里有动静。

    她轻轻推开门,陈一手里拽着那条项链在发呆,电脑视频里,二十一岁的罗霄正在说:“陈一,我希望你快乐!”

    有一天,医院的大厅里搬来一架钢琴。陈一在那个清晨很自然地走过去,然后坐下。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层雾蒙蒙的面纱,她弹了一曲《致爱丽丝》。

    有小孩从她身边走过,对她说:“姐姐,你弹得真好听。”

    她摸摸小孩的头说;“曾经有一个哥哥也这样说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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