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阳光,柔和,温润。
伊娃坐在窗前,盯着面前的初中课本发呆。她刚刚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她已经获准明年去读初中。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到底是喜悦还是平静。仿佛这些学业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生命中,成了一种习惯。
微风吹拂着她金色的盛满阳光的卷发,卷曲的发尾微微泛起波浪。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然而,自己的父亲最近的状况看起来却不太好了。
迈尔斯开始经常性地晕倒,或是心口处剧痛。伊娃几次想让迈尔斯去医院检查,但都被他拒绝。然而有一次放学后,她没有在家找到迈尔斯的身影。但来了一位让她有些意外的人:克洛伊·艾略特。
“姑妈?”伊娃叫到,在她的记忆中,克洛伊只是来看过他们一次。
“你好啊,伊娃。你的父亲他现在——在医院。”克洛伊的神色有些黯然。
“爸爸他还好吗?我能去看他吗?”
“迈尔斯让我告诉你,伊娃,他的病并不严重,让你专心你自己的学业就好,不用去看望他。并且,我想我最近需要照顾你和乔安娜了。”
“乔安娜在哪?”
“你姑父已经把她接走了。不用担心。现在,伊娃,收拾你的行李,我们需要快一点。”
伊娃很快就把衣物和生活用品收拾好,还拿了一些经常要用的书籍。
克洛伊将她带到了自己宽阔明朗的房子里。晚饭时分,伊娃终于放下书本,下楼融入进暖黄的光线中。
这是一个沉寂的夜。
……
她就又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半个月,然而,自己的父亲却始终没有出院的趋势。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克洛伊突然到伊娃的学校里来接她。当她的老师把她喊去办公室,她看见那个有着金色长发和湛蓝的眼睛的身影时,她有些惊讶。
“姑妈?现在还没放学。”
“伊娃,我现在必须带你去医院。收拾你的书包,快一点。”
伊娃快速地收拾,然后飞奔向正在走廊尽头处等她的克洛伊。
到了学校门口的树荫下,克洛伊没有带伊娃去乘地铁。
“抓住我的胳膊。”克洛伊的语气很平静。
“啊?”
“快点。”
“哦。”伊娃试探性的抓住对方的胳膊。
“抓紧。”
伊娃随即感到自己好像被挤进了一个管子里似的,强烈的眩晕感充斥了她的脑子。她想离开,想放开姑妈的手,但恐惧在她心中蔓延着,侵略着她的脑海,将伊娃的手牢牢束缚在克洛伊的胳膊上。当新鲜空气终于涌入她的肺中,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由,同时还有强烈的反胃感,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姑妈,这——”
“现在还来不及跟你解释这个。快点跟我走。”
伊娃环顾四周,意识到这像一个医院。不过与之不同的是,这里的医生——其实是治疗师——一个个都穿着奇怪的墨绿色长袍,还不时说出一些类似“巫师”“魔药”的词。克洛伊带她穿过人流,来到了第五层(有一个大指示牌上写着这是“魔咒伤害科”)。
突然有一个穿墨绿色制服的治疗师来找克洛伊,把她叫了过去。克洛伊匆匆地跟她说:“你先去找你父亲,就在杰纳斯·西奇病房。我一会就去找你。”
伊娃根据姑妈的指示在人群中穿行着。她只有八岁,身高在同龄的孩子中属于高的,但仍感觉自己还经常被这些人所忽略。伊娃只好硬着头皮在仿佛无穷无尽的人流艰难奔跑。
或许是太着急了,她在看见面前那个穿着一身黑袍的巫师后,根本没来得及避开,而是直直地撞了上去。她感觉自己马上要摔倒在地,下意识地拽了一下对方黑袍的袖口才强撑着站稳。
伊娃在慌乱之中仰起头,意料之中地看见对方不好的脸色。这个黑袍的年轻人有着一头油腻腻的黑发和鹰钩鼻,看起来就很有压迫感。她望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深邃、冷漠、不近人情、神秘莫测,一身黑袍的穿着更让伊娃怀疑,这位先生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拥有这么阴沉的气质的。
但现在不是观察对方的时候。
伊娃刚想抱歉,对方却先开了口:“我假设你知道走路看路?”
他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但却意外地让伊娃产生了一种紧张的情绪。那声线仿佛是富有磁性一般,在她的心中撞击,浮动,让伊娃不禁想起了大提琴的声音。
“呃,抱歉,先生,我不小心撞到您了。不过我太着急了,我能不能先去找我的家人?”伊娃说完,没有顾得上对方的回应,继续冲向了那间病房。
房间里,伊娃看见迈尔斯正躺在在这几个床的其中一个上,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与安详。乔安娜正站在旁边抽泣着,而她姑父埃尔维斯·艾略特正望着窗外发呆。一层柔和的光洒在父亲的脸色,好似晕染了已经逝去的生命的光辉。
伊娃的绿眼睛平静如初,丝毫看不出她无比复杂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