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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德西利亚斯的来客

    “陛下,主教禀告说,您的卡斯蒂利亚笼罩在瘟疫与饥荒的阴云之下,缴税艰难,无法筹集到您所需要的资金。”

    贝利尔的意识,被这醇厚的女声所唤醒,她在等待灵台清明的几秒内,一直怀念品味这声音所传达的宁静与和美,直至另一尖锐刺耳的怒吼打破这一切。

    “谎言!他与我父亲勾结,意图谋逆,我绝不相信他的半个字!”

    贝利尔彻底醒来,张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她试图张口说话,以使那刺耳音符安静下来,却只能以小婴儿独有的表达方式,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怀抱着贝利尔的女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手轻拍她的背部,在房间中焦虑地踱步,因愤怒而产生的面容狰狞渐渐平息,良久道:“莫妮卡,下去吧上帝保佑你。”

    “陛下,愿上帝赐福”,如流淌花蜜一般沉缓,却暗含激情。贝利尔转头望向美妙声音的持有者,见她将头发包裹在天主教头巾之下,身材高挑健壮,是女王的侍女。她闭眼在胸口虔诚画十字,转身离开。

    何处,何人,何事,婴儿的精力有限,处理这么多信息,大脑已然不堪重负,贝利尔偏头沉沉睡去。

    日子在这婴儿房中悄然流逝,受限于局促的活动空间,贝利尔只能在女王和侍女莫妮卡这两位熟人的聊天中拾得吉光片羽,拼凑出自己的处境。贝利尔,或者卡塔琳娜,是卡斯蒂利亚女王胡安娜的小女儿,她的父亲菲利普在几个月前去世,死因不明,几位兄弟姐妹或与姑姑生活在弗兰德斯,或与姥爷斐迪南生活在阿拉贡,目前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胡安娜和侍女莫妮卡。

    在卡斯蒂利亚的阿尔汗布拉宫,胡安娜的统治岌岌可危,贵族与斐迪南的虎视眈眈压得这位不幸的女人精神失常。

    时间来到七月,遍布大地的瘟疫收起了它贪婪的獠牙,夏日阳光带来丰收,民众却并没有感谢女王的努力,只因狡猾的斐迪南恰在此时出现在卡斯蒂利亚的土地上,夺走了仁君的美称,心安理得地享受民众的赞美与称颂。

    胡安娜无计可施,只得与冷血的父亲虚与委蛇。不久,坏消息接连不断传来,斐迪南与主教勾结,与军队结盟,千方百计动摇本就不稳的女王权柄,有一天,贝利尔睁开眼,看见这位绝不甘服输的女王呆坐床边,眼窝深陷,碧绿色的眼睛满含忧郁。

    终于,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莫妮卡冲入卧房,抱起尚在睡梦中的婴孩,于夜色掩护之下进入一辆停在宫外的马车,车上除了两个苍老的修女,其他宫女皆被遣散,零星随从护送。贝利尔听到几声窃窃私语,什么“夺权”“政变”“托德西利亚斯王宫”,在马车颠簸的浪潮中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恰如莫妮卡欢快的双目,那是一个不过三岁的小女孩,坐在闭目深思的胡安娜身旁,贝利尔稍后了解到她是莫妮卡的孩子。

    紫色眼睛见她醒来,咯咯笑了起来,伸出罪恶的指尖去戳贝利尔的脸颊。

    停下,停下,这怎么可以!

    失去让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臣服的能力,贝利尔只得做无谓的挣扎,胡安娜端坐旁边,神情呆滞,不像一位刚被夺权的王者,唯有擦洗武器的莫妮卡注意到这里,轻声制止。

    紫色眼睛悻悻收手,童稚纯真的笑脸明明意犹未尽,仍装模作样地看向远方,不一会儿,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又饶有兴致地盯着贝利尔。

    贝利尔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在泥土与砾石中颠簸,愈发无聊中,她们再也维持不下安坐一方的局面,咿咿呀呀的互相叫唤起来,彼此都听不懂对面的语言,却总算为马车增添了些人气,胡安娜依然无所表示,莫妮卡时不时调笑着她们,又哼唱起热情似火的西班牙民谣:

    “Agualuna renace.  夜空新生一弯明月

    Agualuna en la noche  银辉映照无尽苍穹

    Resta plateada en las aguas de la eternidad.  月光如银,夜色未央

    incorrupta y serena allí por siempre llacerá.  皎洁无暇,安宁恬谧

    Cada noche la leyenda por horas vivirá.  每夜她都会显现数时,正如传说所述

    y de sus aguas malditas la diosa emergerá.  月之女神辉耀了尘世众生

    Lágrimas doradas caen en la oscuridad.  金色的泪珠坠入黑暗的深渊

    corazón latiente por una noche más.  让生命的脉搏再跳动一夜吧”

    圆月如诗中所绘映上苍穹,女神却没有适时显现保佑几个女人的不安,马车停在一处僻静古堡前,河水绕行,环绕茂密的森林,依稀可见阿拉坡松与卡巴罗橡木,树冠膨大松散,再深入远方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巅。胡安娜原想亲自抱着她六个月大的女儿,走出不远时便气喘吁吁,消瘦身体在修女袍下不断颤抖,贝利尔在她怀中清楚地听到她心口激烈跳动,可不好归咎于山谷中不识趣的热风。莫妮卡甫一下车便将她光亮银白的长剑归鞘,指挥修女与侍从抱孩子,搬下行李。车夫不愿在此僻远处停留,转身策马而去。几人步行走入城堡大门,在一派的沉默与迟钝中,心知肚明自己不再受重视。

    九年后

    鸟声啁啾,托德西利亚斯在未散的宿雾中迎来了一个春日清晨,塔楼东侧楼梯被一株高大的山毛榉笼罩,遒劲挺拔,苍韧横斜,昨夜朔风狂野,抖落一地鹅黄,此时还有些叶片悠然飘降,恃乘残风旋转不定,谁也料不到落向何方。庭院青草怡然自得,湿润清香中偶然卧着一片寻得归所的榉叶,似要倾听蓝铃花盛放的心语。凡此种种,构成一篇完整福音,引人好奇置身并维护圣洁美丽的那位虔诚信徒。

    很遗憾,她的心中不曾有过上帝的福音,只有恶魔魅力的引诱。

    楼梯连接一处神龛,两位女孩站立于前,双目虔诚闭合,稍小的那个发色金红,自然是贝利尔,在心中悄悄念着:

    "不要对别人诉苦

    别去别人的地盘

    残忍地对待侵犯你地盘的客人

    答谢能让你成功的达成你的欲望的能力

    如果你在获得它赐予的成功后,否定这能力,你会损失所有你获得的东西。

    不要打扰别人。如果某人打扰了你,要求他停止。如果他不停止,就毁灭他。

    路西法,傲慢的王,愿你赐我力量,我必献出我的灵魂”

    祈祷完毕,别人口中的卡塔琳娜殿下睁开双目,脖颈上的项链坠下宝石,鲜艳欲滴,焕发出夺目邪性的光彩,可那海蓝色的美丽双眼却纯澈明朗,俨然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

    这是她来到人世第一次向路西法祈祷。小孩子的身体承受能力太差,以往她总是怕召唤来的能量招致疾病,这个世界人类的医学水平实在太差,稍不注意便早夭。不过,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彻底放下心。

    胡安娜聘用了一位拉丁文教师,名奥罗拉,优雅渊博,令人心折。第一次见面,奥罗拉赠予小公主一块玛瑙项链,说是奥斯曼帝国自君士坦丁堡抢来的战利品,不久前才重归于欧陆故土。贝利尔不疑有他,佩戴了将近三天,终于察觉到自己身体轻微异恙,摘下不久才好些。

    她深夜翻来覆去观察良久,断定这是魔界常用的一种识灵瑛。

    魔界的绝大多数东西,是会被人类察觉不同之处的,假如现在拥有人类肉身的贝利尔靠近一本魔界再普通不过的书,立即会感到烦躁不适,最晚几个小时,生理上也会浮现各种问题,并最终在一天内消瘦枯槁,奄奄一息,由于承受能力的不同,成年人类也许会好一些,五六天才会徘徊在死亡之门前。

    鉴于界域不同所带来的影响,人界初创伊始,刚堕天的路西法便与新任副君米迦勒签署协议,双方皆要管控自己一方的人员物品流动,以免造成人界骚乱继而影响扩大。由于两人日理万机,不便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壕无人性地共享了自己的一部分魔力,将其独立于宇宙中,作为一个长久运转的系统,其名为宓斐玻涉。

    宓斐玻涉最初的功用,便是自住地识别人界中带有明显特殊气息之物,并迅速地、不着痕迹地磨灭其存在。

    米迦勒和路西法尚对峙时,两位的魔法力量极强,宓斐玻涉也从不出错,稍沾一点黑暗气息的东西,哪怕一方手帕,都会在出现的半日内被精准遣送回此物最后在魔界经手的人手中。哪个家庭主妇正哼着小曲炒饭,突然被凭空冒出的一大堆勺子砸中头都是司空见惯。然而,米迦勒身死以后,宓斐玻涉就有了些许瑕疵,有些东西魔气不是很旺,就算造成疾病也都是在人类认知范围以内;或是外貌普通,降下法技禁止一切效果作用,简单粗暴处理即可,宓斐玻涉也就视而不见,颇有些犯懒的意味。

    久而久之,在人间执行任务的魔人便发现,有些小东西,在人类身上待久以后会造成此人基因中所携带的隐性遗致病基因等位基因的同化,在被恶魔附身的人类身上却只会造成轻微不适,而在不适期后,反而会让佩戴者愈发强大健康,因而被当做识别同类的最好工具,其中以各种宝石效果最佳。它们便有了一个名字:识灵瑛。

    假设宓斐玻涉是一座星球,识灵瑛便是此星球的第一宇宙速度,只因它是最大不被禁用能量级,又是最小作用明显能量级。换言之,贝利尔意外发现自己三天佩戴识灵瑛无大碍,就证明目前与魔界任何简单的互动都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还好奥罗拉行程紧凑,刚刚在阿拉伯商人那里得到珠宝便回伊比利亚半岛送礼。若识灵瑛在奥罗拉身边待得再长一些,贝利尔便要失去一位老师了。

    正低头沉思间,贝利尔身旁的同伴也已经快要做完祷告。

    另一位女孩身量稍高,乌发披肩,眉目舒展,心无旁骛。这是莫妮卡的女儿卡兰莎,她的灵魂在上帝与母亲的保护下热情而真挚,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的天父

    愿祢的名受显扬

    愿祢的国来临

    愿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间

    如同在天上

    求祢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

    求祢宽恕我们的罪过

    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

    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

    但救我们免于凶恶。阿门!”

    两人并肩在庭院闲逛,共享清早的宁静,直到炊烟袅袅,便又追跑嬉戏起来,直至莫妮卡健壮的身姿出现在门前。

    “可爱的姑娘们,上帝为你们赐福。”莫妮卡伸手,乌发像蓬松的云杉。她目光中满是慈爱:“真是虔诚的孩子们。我刚刚见到奥罗拉夫人在这里远远的看着你们,她也为美丽的天使所吸引呢。”轻轻挥手招来两人,带领他们去见胡安娜。

    奥罗拉,她既然来过这里,又为什么不声不响?来不及细想,贝利尔已经被餐厅中久违的盛景所吸引。

    长桌上摆满了伊比利亚火腿、熏鸡肉以及一盘泛蓝光的肉,色味绮糜,勾得卡兰莎目不转睛。长桌主位坐着胡安娜,右侧依次是三位修女,莫妮卡、莫妮卡的丈夫、几位家庭教师,奥罗拉女士,左侧则多出几张新面孔,附近的领主做客此处倒是屡见不鲜,然而,一个头发火红、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岿然独坐,言行举止间似乎不怎么在意别人,以致于身旁几人悄悄把椅子挪远。另一边是一个面容憔悴的英俊男人,银发紫眼,好似古代传说中的维京海盗,然而神色毫无荣耀或傲慢,不时与身旁同伴互相对视,忧心忡忡,再然后是几位陌生的骑士,行为尊贵而又风度。

    胡安娜带领大家祈祷完毕,介绍在场人员:“勇士们,这位是卡塔琳娜,我的小女儿,这位是莫妮卡,卡兰莎……”,轮到奥罗拉时,有些停顿,似是略有顾忌,几位客人不明所以,见到奥罗拉温柔亲和的笑容,一一回礼,

    那红发男子却不屑道:“殿下,对于攀龙附凤者,您不必费心介绍,我们早已听闻这位女士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奥罗拉一眼,“----事迹。”

    此话一出,与会者皆面色微变。贝利尔正坐在左侧一位修女身边,便听到她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接着向一旁侍女窃窃私语,讲述她的听闻。

    说起这位,也算是此地一桩奇事。

    奥罗拉来历不明,不知何时起在港口替人代读代写,她可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擅长伊比利亚罗曼语支中的全部语言:卡斯蒂利亚语、莱昂语、加利西亚-葡萄牙语和加泰罗尼亚语,并且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和拉丁语,只此一条,便注定她出身不凡。她还是个虔诚的教徒,咏唱圣经之时纯洁而灵美,获得此处居民的崇拜与赞美,有人说她是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女子,亦有人猜想她是个寡妇,许多年轻小伙子向她求婚,却都被她一一拒绝。

    托德西利亚斯是个偏僻城镇,然而自1513年这位奥罗拉搬至此处居住后,大量行商海员造访此处,没有靠船需求也要七拐八拐停泊以目睹奥罗拉的风采,渐渐地,经济发展迅速起来,俨然一片繁荣,奥罗拉还将挣来的钱财全数捐赠教会,被当地人称作“光明者”。

    贝利尔听到此处,顿觉有些好笑,靠一个女子振兴一座城镇的经济?从未听说这等事,想来是她的崇拜者妄加附会,夸张揣摩而成。然而,近几年此地的面貌的确焕然一新,不知是上帝显灵还是命运女神的青睐。

    贝利尔有些害怕看到奥罗拉此时的表情,谁知她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笑容,似乎不觉得众人或质疑或讥讽的行为是什么耻辱,反倒胡安娜脸色不虞,贝利尔知道她很信任奥罗拉。那修女继续讲述,贝利尔于是放心地听下去。

    几年前,奥罗拉在一位领主家做拉丁语教师时,有人从家中侍女口中听闻这位奥罗拉作风不正,屡次勾搭老领主,那憔悴的妻子不堪此事,本病重的身子每况愈下。

    恰在此时,老领主一封信把奥罗拉介绍到修道院做胡安娜的近侍,众人这才了解她打得什么算盘。这位胡安娜可是最难伺候的主儿,即使权力不在依然不肯放弃自己作为女王的尊严,时常苛待侍女,性格变化无常,每当身边侍女离开便要从小镇中搜寻其他女子,市民们深受其害。最近还总是怀疑身边侍女对自己下毒,声称自己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鉴毒师”。人们议论纷纷,说这奥罗拉自然是想对女王阿谀奉承,顺便讨好小姐,等到卡塔琳娜去葡萄牙当上王后便可摇身一变,寡妇成女官。

    议论声越来越大,胡安娜完全控制不了场面,席间不时响起咳嗽,红发男子对于自己惹出的乱子不予理会,正襟危坐,似乎不屑于瞥上她一眼。奥罗拉却泰然自若,起身端起酒杯,落落大方:“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托德西利亚斯,我是公主的拉丁文教师。”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席间几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安静如初。

    她将目光转向贝利尔,眉目间隐隐有着骄傲:“卡塔琳娜是个极有天分的学生,为她授课是如此美妙而富有启发性,一如上帝给予我的无数天分和欢乐。上帝赐予的恩典下,我们都应该对在人间的旅程心怀感恩,即使有时结果并不随人心愿,甚至招致猜疑。”她微微停顿,依然笑眼弯弯,声若清蜜。

    “上帝保佑公主,上帝护佑女王,上帝赐福于卡斯蒂利亚!”

    众人暗暗腹诽,冠冕堂皇倒也罢了,你的行为可一点没有感恩的意思。还有你是怎么做到在如此明显的排斥氛围中笑出来的,这等置他人恶意于不顾的能力还真是世间少有。

    胡安娜高兴极了,成为席间唯二能展开笑容的人,鼓掌不停,亲自为奥罗拉祝酒。转过话头,继续道“这位先生是塞缪尔,声名远扬的火绳枪手,此来带回王室消息。”

    塞缪尔微微点头,再次开口,桀骜红发乖顺落在耳旁,声音醇厚而真挚:“陛下,,勇士们,信徒们,我很遗憾地宣告诸位,费尔南多国王,四日前在格拉纳达去世,遗书中指定查理作为他的继承人”。

    席间安静一片,众人各怀鬼胎,胡安娜神色平静,似是早已知晓,良久,缓慢开口:“我们两日后即刻启程去往阿尔汉布拉宫,准备交接事宜。”

    大家安静用餐,气氛祥和,卡兰莎悄悄凑近莫妮卡:“妈妈,那位是谁?”她打量着银发男子的方向。

    贝利尔竖起耳朵。

    莫妮卡低声:“他是有名的钟表匠,新进为费尔南多国王造过精美的钟。”

    “有名”“国王”?瞧他淳朴憨厚的神态,素简的衣物,与乡下随处可见的农夫毫无区别,及时那张脸庞俊俏无比,让人见之难忘。

    塞缪尔此时缓缓开口:“陛下,我们此来注意到,您治下的城市,似乎,我是说,从某种程度上”他的语气愈发认真,微有停顿,斟酌着继续,“由酒囊饭袋之辈掌管着军政财务等方面。”

    胡安娜自顾自吃着鹿肉,好像没听到他说话。塞缪尔面露疑惑,莫妮卡却清楚胡安娜的习性,递眼色让他继续。

    塞缪尔鼓足勇气,突然大声道:"陛下,我这位兄弟马汉,他可是厉害!”这声音响的着实突然,倒叫几人吓了一跳。

    塞缪尔叹气:“以前,我们曾一同在军队服役,可是三年前他落了伤,重操祖业造钟表。您需得知道,真正的金子从不为尘世泯灭光辉。我想,他该是个钟表天才,他手下的杰作,国王都要赞不绝口。”。

    卡塔琳娜注意到不寻常:奥罗拉一贯平静的面容泛起阵阵波澜,瞪大眼睛仔细打量马汉。马汉依然一副老实淳朴的样子,有些尴尬与不知所措,面对众人目光,低头不作回应。

    塞缪尔不曾理会别人:“我们来路上相遇时路过沼泽地,他熟悉地形陪我走了一程,谁知他那三岁的小儿子此时失踪了,我们向您领导的牧师求救,他怎么回答的?”他说‘女王不曾派遣如此职责’,之后一走了之,顺便一说,您的修女与牧师当时可正在打牌。于是我们寄希望于您麾下的银狼骑士团,期待能有至少一位勇士恪守骑士精神。可当我们寻到您的骑士时,他们喝的烂醉,从一些不怎么规矩的地方走出,话语颠三倒四,我善良的朋友在一旁束手无策。上帝啊,您怎能忍受这样一个好人遭受如此劫难?请您不吝出兵在附近一找,感念上帝恩德,感念女王。"

    胡安娜略显尴尬,几位上述人物也低头假装忙碌,不曾料到他这样直接。顷刻,胡安娜微笑:“自然愿意效劳,卡洛斯,你叫出骑士团,陪同马汉先生。”卡洛斯连忙点头称是。

    塞缪尔神色微缓,道:“感谢上帝保佑。陛下,桌上这些鹿肉,是马汉的手笔,他可是个打猎好手,听问我要拜访女王,特意献上。”

    众人这才恢复自然状态,称赞鹿肉的,关切小儿子的,谄媚王太后的,不一而足,马汉一直心不在焉,整餐饭一直尝试与卡洛斯搭话以获悉情况,待到胡安娜宣布结束,立即与卡洛斯动身。

    整个王宫在九年的安宁之后,终于迎来了躁动,装运行李,签办手续,转移财产,交付税账,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无聊,却让成年人们从早到晚陀螺一般运转,贝利尔看着那些勤快的身影,由衷佩服,很想知道支撑他们的动力是什么。毕竟,她自己只想在鹅绒床上研究神秘学,最好还有一盆新鲜醋栗。

    独属于地中海的阳光照亮绵延千里的河套平原,贝利尔手中书籍还未翻过几页,便在主人昏昏欲睡的慵懒动作中凌乱不已。暖风阵阵,青草笼香,贝利尔在刺目光线中微微眯眼,却忽的发现,模糊视野中,一个人影愈发清晰。

    金发垂落,微卷上挑,红衣刺紫,暗艳悚然。

    盛夏,贝利尔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有个念头在脑海中轰然炸开,席间那些人说奥罗拉任职过的地方总会出现奇怪的病症,可她自己却没事……

    识灵瑛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清楚的看见女人朝她走来,眸色幽深,千言藏匿。

    她该干些什么?是恭敬问老师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跑路?

    奥罗拉深色凛然,唇角却缓缓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本该明艳娇媚的面孔,随着她的靠近,竟让贝利尔看出了几分狰狞。

    不等贝利尔心理活动有个结果,奥罗拉已然快步上前,粗暴地拽住贝利尔衣袖,九岁女童的力量只是无谓的挣扎。惊惧惶惑中,两人一同没入教堂楼梯转角。

    一阵天旋地转

    等到贝利尔再次睁开眼,地中海夏日暖阳、绵延千里海岸线、欢笑祈求上帝赐福的人们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诡谲的奇陡宫殿,纵横钩檐,好似猛兽张开的獠牙。明明富丽堂皇、穷奢极欲,却笼罩着永远化不开的森森浓雾。雾塞四听,感官在这里失去了应有的效果,偏偏有恶魔的尖笑不时蛮不讲理地穿透耳膜,如此残酷而不留情面,让贝利尔只得相信,那些阳光明媚的日子都只是自己的懦弱幻象。

    这里的天空终年不见日光,这里的无尽深渊贪婪地吞噬着每个灵魂的贞稚,这里的造物憧憬着傲慢的魔王能够满足他们内心深处最邪恶的欲望。

    这里是地狱的中心,路西法的领域,一切罪孽的发源。

    所有背叛魔王者,都将在这里受到三涂五苦、斧钺汤镬,生生世世地狱烈火煎熬。

    这里是潘地曼尼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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