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诺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突然变得鲜活的梦中人。
岁和却提起了极大兴趣,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王爷可是看到我就走不动道了?我竟不知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
明眸皓齿,音若天籁。
确实有让人走不动道的资本。
不过梁诺倒是被人点醒了,原来不是自己酒后发癔症的幻觉,而是活生生的梦中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梁诺缓缓走近,这才发现岁和的脸色白的不正常,稍一回想,刚刚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好像蚌内洁白无瑕的软肉摩挲着沙粒,暗哑的声调若有若无地引人遐想。偏偏那双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让梁诺的呼吸都乱了一拍,喉结不自然地滚动,又惹了床上人笑话。
“来人,带府医。”梁诺压着嗓子喊人,眼睛却紧盯着岁和,丝毫不转动。
“是,王爷。”
檀香混着药气在殿内氤氲,老府医跪在汉白玉砖上,银针在岁和腕间微微发颤。
"禀王爷,宋公子先天不足又久经磋磨,如今心脉虚浮气血两亏......"府医偷眼瞧着梁诺抚在剑柄上的手,喉结滚动,"若强行、强行......怕是熬不过今夜。"
烛火爆开一朵灯花,映得梁诺耳尖血色欲滴。岁和倚在软枕上轻笑,青丝顺着锁骨滑进松垮的衣襟:"原是我这蒲柳之姿入不得王爷的眼。"尾音勾着咳喘,像把小银钩子挠人心肝。
梁诺猛地起身,玄色披风扫落案上茶盏。碎瓷声中,他瞥见岁和指尖正漫不经心拨弄腰间玉坠——与梦中那人抚弄军徽的动作如出一辙。
"好生将养。"梁诺撂下硬邦邦四个字,大步流星往外走去。月白中衣下肩胛骨嶙峋凸起,随着咳嗽声轻颤,恍然与无数次梦到的那道跪在圣殿前请罪的背影重合。
"王爷。"
梁诺顿在门槛处,月光将他影子拉得颀长,堪堪触到岁和曳地的袍角。他听见身后布料摩挲声,混着玉石相击的脆响,像极了塞外风铃。
"夜寒露重......"岁和裹着狐裘追至廊下,苍白指尖将落未落地悬在梁诺袖口三寸,"当真要走?"
梁诺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岁和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底。那双凤眸里翻涌的暗潮惊得他后退半步——与侍卫长在审讯室逼供叛徒时的眼神何其相似。
"宋公子。"梁诺突然逼近,拇指重重碾过他唇上咳出的血痕,"这般颜色,还是留着勾旁人的魂罢。"
岁和望着那道融入夜色的背影,舌尖卷走唇间残留的铁锈味。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在他眼底投下摇晃的碎光。
【他后颈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岁和摩挲着袖中暗藏的银针,任由系统能量在经脉中流转。方才梁诺扣住他手腕时,那股熟悉的刺痛感绝不会错——正是侍卫长精神烙印的波动频率,熟悉的让人兴奋。再次用手指抚摸那块皮肤,好像还沾着炽热又放肆的温度,岁和不禁勾唇,扯了抹笑,眼波随那人的背影流转,直入对院书房。
书房烛火骤然亮起,两道影子在窗纸上交错。岁和倚着朱漆廊柱轻笑,月光将他的影子折成伶仃的鹤。隔着一重庭院,他看见梁诺立在轩窗后,手中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大团墨迹,影影绰绰。
夜枭掠过屋檐的刹那,666突然发出嗡鸣:【宿主小心!检测到杀意波动!】
岁和漫不经心拂去肩头落花,任由暗处窥视的视线舔过脖颈。他对着书房方向举起酒盏,琥珀光晕中,梁诺手中的青玉笔杆应声而裂。
夜半惊风撞开雕花槛窗,岁和忽听得瓦当轻响,三枚淬毒袖箭破空而来,钉在描金屏风上嗡嗡震颤。
梁诺旋身将人揽入怀中时,岁和嗅到他襟前冰片混着血气的冷香。室外金戈声骤起,透过男人肩头望去,十数黑影正与王府侍卫缠斗。月光掠过刺客腕间龙纹刺青——是豢养死士的皇家印记。
"闭眼。"梁诺掌心覆上岁和轻颤的眼睫,却被他偏头躲过。剑锋映出岁和唇角笑意,竟与梦中人替他拭剑时的神情重叠。梁诺心神微恍,漏了身后斜刺而来的寒光。
岁和袖中银针倏忽弹出,借系统能量将刀刃阻了三分。他算准角度迎上去,任剑尖划破腰侧锦缎。温热血色在月白绸衣上洇开,恰似雪地红梅。
"宋岁和!"梁诺目眦欲裂,玄铁剑贯入刺客咽喉。血雨纷扬中,岁和软倒在他臂弯,神情还是一贯不正经,指尖轻点王爷滚动的喉结:“洞房花烛...王爷终是陪我了。”“你给我闭嘴!”
太医署众人赶到时,只见镇北王中衣染血跪坐榻前。岁和散着青丝伏在锦绣堆里,腰封松散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肌肤。那道寸长伤口经他暗中用系统调整,瞧着竟比实际凶险十倍。
"皮肉伤。"老太医把完脉暗松口气,却见王爷耳后泛着可疑潮红。药童捧着金疮药进退不得——伤处正在胯骨上方三寸,要上药须得褪尽下裳。
岁和忽然闷哼一声,染血指尖揪住梁诺袖摆:"冷..."尾音打着旋儿往人心里钻。梁诺挥退众人,一手拿着金疮药,一手清沾药膏在伤口上轻涂,眼眶微红,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羞涩,抬头和岁和目光交错,看着他那别有所意的眸子,简直又气又羞。用细绢包扎好伤口,扯过雀金裘将人裹成个雪团子。指尖触到滑腻肌肤时,忽觉这场景熟悉得骇人——仿佛曾无数次为谁披过战袍。
"王爷的心跳,"岁和隔着衣料贴上他胸膛,"吵到我的伤了。"气息拂过梁诺颈侧朱砂痣,惊起一片战栗。
“宋公子的伤,可真娇贵。”梁诺又恢复了镇北王的高高在上,好像先前那个满脸担忧的梁诺不是他似的。
岁和觑着他的变脸,“我既入了王府,便是王爷的人了,生死和该依王爷决定,纵是为王爷受了伤,也是应当的。”语气维诺,可眼神却大胆地勾着梁诺,仿佛非要他说个“不”字,缠缠绵绵挠到了梁诺心上,勾得他骨头都酥了,背部一阵痉挛,指尖也麻了。
红韵楼的花魁真是妖孽,一个眼神儿就让人心如擂鼓,说不得,得哄着。
但梁诺却不哄,他心跳越快,面色越严肃,目光越冷漠,用力眨了下眼,丢下一句:“好生将养。”便大步离开。
若不是他红透底的耳垂,颤抖的喉结暴露了他冷漠背后的心火炽热,梁诺在宋岁和面前还能伪装成他高高在上的镇北王。可他心门的钥匙早在二人今晚相见的第一眼就拥有了余生所属,或者说这扇通往梁诺内心的门只为一人开放。
又是“好生将养”,这病秧子身体是该好生将养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