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凉子站在阳光下,她讨厌阳光,照得她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卑劣、上不得台面。

    三小时前父亲给了她一张房卡,让她后天晚上去一趟,态度明确,连慈父的形象都懒得装,即便知道早就是被放弃的孩子也还是忍不住失望。

    浓重的无力让她提不起精神,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手机上的定位显示哥哥戴上了项圈,装在手机里的定位器和窃听器倒显得多余了。

    真想在哥哥身体里装上定位器啊……

    她不禁感慨自己的大度,手里紧握着手机内心涌出一股不甘…

    还是…舍不得…都怪哥哥,不乖乖的享受凉子的爱,向往无聊的要死的自由,要是能乖乖待在凉子身边就好了……

    她拨出熟悉的联系人,半晌未得到回应,就在她再次拨打电话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好。”

    陌生的声音混合着电流声各位悦耳,可是不熟悉的声音还是让她不满。

    “景光君在吗?”她故作甜腻的提问让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

    “hiro暂时不方便,有事我可以为你转达。”

    “啊,这样啊,那真是麻烦了。”凉子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转达…呵…hiro…还真是有够惊喜…啊这个不合格的男友连亲昵的称呼都没告诉自己呢…随随便便一个朋友都知道的称呼…只有自己还傻傻地称呼…景光君…真是…太棒了!

    她咬牙切齿的嫉妒他身边的健康关系,又想到如果是池应该也会和他一样吧,健康的生活在阳光下……

    凉子不知不觉中走入了小巷里,情绪冲昏了头脑,怨恨和嫉妒让她的五官变得扭曲,几名不长眼的混混围住了她。

    她冷漠地扫视一圈,开始思考要因为他们惹上麻烦是否值得。得到否定后识趣的递出钱包。

    “喂,你们在干什么!”

    …咦,被打断了…

    男人赶跑了混混,凉子全程像个乖巧的木偶任人拿捏。

    “藤原凉子?你怎么…穿成这样…”男人认识凉子,可凉子对他却没有印象。

    “不认识了吗?松田阵平,研二的训幼染。”

    她想起来了,自己和那个叫研二的男生似乎有段渊源,欸…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呢…

    “松田先生,谢谢。”

    她敷衍的表达感谢,走出巷子时再次遇见熟人,微微点头示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说,为什么不自己出面。只是被甩了就连面都不敢见可不像你。”

    他搭在训幼染的肩头发出疑问。

    “再次纠正,只是暧昧对象。”

    研二看着凉子穿着和初见时一样的和服,忍不住叹息。

    他和凉子是大学同学,加入了同个社团,俩人越来越熟悉,甚至有了在一起的趋势,只是在发现那件事后,情况急转直下……

    说起来她找到了那孩子的替身吗……

    凉子走进了一间酒吧,昏暗的环境里五彩的射灯晃得眼睛疼。她也不喜欢酒吧,里面有着各式各样的怪物,但酒是正常的,在异化的世界里只有酒是正常的。

    她从很小就开始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后世界会短暂的恢复正常,只是她已经很久不再沉迷与那种虚假的正常。

    最近的烦躁让她忍不住步入这,于是就听从身体的指挥为即将到来的幸福举杯庆祝。

    一杯接着一杯浇灌,很快头脑就变得昏沉,有人乘机搭讪凉子。

    面前的怪物道貌岸然,穿着人类服饰,他的触手贴在凉子身上。凉子迷离的眼神纵容怪物作恶,怪物撩开了她的衣服,她似乎很是困惑,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滑腻的触手在腿上游离,然后被捉住。

    “先生是在性骚扰这位小姐吗?”一位眼神不善的女生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

    “喂,别乱说,这位小姐可没拒绝。”男人狡辩。

    喝多了的凉子终于反应过来将酒水泼在他身上。

    “还不快滚!垃圾!”女生愤恨地开口,男人不甘心的离开了。

    凉子扑进了她怀里,紧紧的拥抱住她。女生被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呆愣的任由凉子抱住。

    “你叫什么,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女生把凉子带了出来,凉子也终于看清楚女生的脸。

    她再次扑进她怀里,撒娇地喊着“姐姐。”

    女生艰难地摸出她的手机,拨出号码接连几个都未接通,最后只能叹气。

    “我叫浅井美和子,你家人的电话是多少。”

    凉子思考了很久报出一串号码,美和子贴心地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共同等待着号码主人到来。

    远远的,一个背着贝斯的男生赶了过来,他向女生道谢,抱走了烂醉的凉子。

    凉子勾着他的脖子,唇角轻轻的舔舐让他的动作顿了顿。他有些生气,凉子这两天没有联系他,如果不是今天那通电话他甚至怀疑自己被耍了。

    “景光在生气吗?”醉酒的凉子对情绪的感知更加敏锐,顺从本能开始哄他。

    “没有。”

    凉子贴上他的唇,努力撬开齿贝,诸伏景光不如她意的紧闭牙齿。她小声的呜咽,可怜兮兮的舔舐他的唇瓣。

    “景光酱不喜欢凉子了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有。”

    接下来凉子变得乖巧无比,一路上没再挑拨他。

    看着凉子倒在酒店的床上,诸伏景光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拉住衣角。

    “景光可以陪我吗…”凉子在邀请他。

    诸伏景光有些头疼这样的女友,“凉子,你喝多了。”

    “景光不怕我半夜跑出去吗,那样你也会很头疼吧。”凉子蛊惑地说着不着调的话,偏偏对诸伏景光又很奏效。

    诸伏景光别无他法,重新开了一间套房。

    凉子靠在他的身上,纠缠着不肯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气性早就被磨没了,此时只有无可奈何。面对着讲不通道理的凉子的束手无策,虽然认识了很久,可毕竟才刚谈几天,总不能就依着她所想的行事。凉子是喝醉了,诸伏景光却没昏头。

    眼瞧着凉子四处撩拨,他也不好武力制服怕伤到她,就这样两人僵持不下……

    事情的发展的出乎预料,糊里糊涂的两人都疲惫的睡了过去,等回过神来凉子的位置空了,似乎他才是那个醉酒的人。

    清晨的霓虹有些冷清,她站在落地窗前随手打开一瓶红酒就着瓶子喝,毫无优雅可言。一只老鼠装得猫模猫样就觉得自己也是只猫,凉子是那只老鼠,怪物们随时能够将她敲骨吸髓吞入腹中。

    她不要做被玩弄的老鼠,她想做猫。

    吃掉猫就没人知道她是老鼠了。

    她撇开那些多余的情绪,举杯庆祝最后的狂欢……

    她失踪的第三天,

    手边电话响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的来电,接着是景光的,还有一些没有备注的号码全部……她将手机丢进了马桶。

    凉子订婚了。

    再次听到凉子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后,那天之后诸伏景光被断崖式分手,断联期间没有一条消息,他发送的消息也全部石沉大海。

    这两个月里,他听到了一些关于凉子的传闻,也模模糊糊察觉到自己似乎只是某个人的替身。在看到那个男孩的照片后,情绪复杂到无法处理,那些他自以为美好的岁月全都是欺骗,对视的时刻凉子又在透过他看到了谁呢,原本想要放下的他在看到哥哥的瞬间几乎崩溃。

    照片里哥哥和凉子相互交缠,糟糕到不能看第二遍,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也没法面对那样的哥哥,被欺负到哭的哥哥……

    一篇十几年前的报道让他窥探到一部分的凉子,那份无法提及的过往变成了击穿心脏的子弹,他无法责怪那样的凉子……

    他找到了哥哥……

    “我…想了解她…”

    哥哥的沉默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之后呢?

    他不恨她,不责怪她,但也没法纯粹的面对她……那段时光被封印在了玻璃瓶里……

    订婚宴上,哥哥作为长辈被邀请,而诸伏景光也成为了特邀嘉宾。

    这场盛大的宴会不只是宣告订婚也为了展示藤井家雄厚的资本,作为资本之间的交流会。

    大家相互吹捧,高谈阔论,一部分女人则安静地听着他们互捧,被排除在权利之外。

    凉子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精致美丽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僵硬生涩地回应她们的热情。

    无趣的凉子没有打消她们的热情,她们艳羡或同情,这样的眼神让她难受。

    中途,她逃跑了,随意找了个借口逃进花园,大部分的人都留在宴会围着藤井家,就连作为宴会的主角之一的新娘逃跑都没发现。

    她往深处走,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藤原小姐…不,藤井夫人,夫人怎么会在这里…”研二掐灭手中的烟。

    “别叫那个恶心的称呼。”凉子靠近他,认真的警告。

    他摆摆手,“抱歉抱歉。”

    说实话,在接到邀请函时他甚至思考藤井家是否有另一个叫做次郎的小儿子,他们的结合就像是仙女配上一头猪,当然虽然很不礼貌却也想到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他难道认真,却被凉子的动作打断。

    凉子扯着他的领带迫使他弯腰,灵活的舌头钻进嘴里侵犯每一寸领地,甚至戏弄那红樱的笨拙可怜的舌头,放开后银丝纠缠不休的相连。

    他的脸色通红,“你…做什么…”

    她强硬地扯开他的衣服,精神承受巨大的折磨,□□急需发泄。

    事情进展到一半,不远处响起一阵不雅的动静,这座花园不止他们迫切的需求某些东西。

    凉子摸上他的裤子时被制止了。“凉子,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的话,抱歉我没法满足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订婚,但,如果你要逃跑,我可以帮你。”

    他的声音冷静有力,凉子也跟着冷静下来,她没有继续不理智的欲望,深深地注视着研二,然后飞快地逃离现场。

    很快,她遇到了第二个熟悉的身影,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身影。

    “…凉子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凉子皱着眉,慢慢地靠近他,静谧的花园里微风徐徐,吹散了她的发丝,洁白的衣裙被吹起,美好的如同初见。

    “景光酱不是替身。”她低垂的眼眸抬起,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风吹乱了他的心绪……

    “关于那个传言我已经听说了,但…我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景光而不是池,关于这一点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没有解释,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她的态度过于诚恳,诸伏景光被迷惑了心智。

    “那…你和…哥哥……”他不死心的辩驳,想要得到更为确定的答案,可又带着某种期待。

    “那都是因为景光酱哦。”

    诸伏景光分不清这是不是欺骗,或许吧…再次见到凉子时,一切都不重要了…

    凉子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静谧的花园里树叶发出不寻常的响动,一只猫闯入他们之间。

    他还在思考,凉子却等不及了,诸伏景光被拉着坐到地上,她靠近他缠绕他贴合他,共同融入水中……

    “凉子等等…不可以在这里…”

    他的话被堵在唇间……触碰到流淌着溪水的春涧……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园里的虫鸣鸟啼与他们作伴,赤裸的暴露在阳光下,化作分子,化作天地万物,化作身下的草、周围的花、树上的鸟,快乐、充盈、空白……

    直到时钟第三次敲响……

    他带着满身山茶花的气息回到宴席,回到哥哥的身边……

    诸伏高明毫无察觉地继续宴席,他依然无法喜欢这种场景,奢靡虚浮的交际让他忍不住感慨“非才而据,咎悔必至。”

    身旁的弟弟心不在焉,觥筹交错之间,他借着人群悄悄脱离。

    凉子在树下等着他,今天过后就再也不复相见了,难免凉薄。

    诸伏高明找到她时,她已经因为疲劳靠着书睡着了,他就这样和她同靠一棵树闭眼休息。

    等凉子醒来阳光已经变得柔和,哥哥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记忆力的骑士重合。

    “醒了。”

    她看着他入神,被声音唤回了现实。

    “嗯。”

    凉子贴着他,熟练的解开他的衣服,坐在他身上。

    “凉子,休息一下吧。”

    凉子没有强求,她确实很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相处了。

    她抱着他的腰,脸扑进怀里,难得享受起片刻安宁。

    “在公园里的话,哥哥听到了吧。”凉子软软的开口。

    “嗯。”此刻的悠闲放松了一直以来绷紧的弦。

    “哥哥觉得凉子说的是真的吗……”她小心的试探。

    “不是。”诸伏高明抱着凉子,阳光晒得懒洋洋的。

    “哼,哥哥要说是。”凉子不高兴,撒娇着要听另一个答案。

    “是。”他顺从的改口。

    “是不是替身,哥哥不是已经从那些夜里知道了吗。”凉子俏皮的回答。

    “凉子是个坏孩子呢。”

    “那哥哥喜欢凉子这个坏孩子吗……”

    “……喜欢……”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决定遵从自己的心。

    “真好啊。”她遗憾地感慨。

    凉子摸上他的脖颈,高领毛衣下的项圈显出轮廓。

    “哥哥喜欢吗…”她期待地看着哥哥,眼睛亮晶晶的干净又纯粹。

    他牵着她的手覆上了模糊的轮廓……

    暮色将近,

    凉子回到了宴会,这场漫长的宴会即将进入尾声,藤井次郎牵着凉子一步步走入高台上,进行最后的总结发言……

    她抬头越过一众宾客,台下烂醉的父亲喜笑颜开,母亲牵着弟弟得体地坐在贵妇人之间,姐姐站在中央朝着她微笑……

    另一边,研二僵硬地为藤井次郎的发言鼓掌,景光皱着眉担忧地看着她,哥哥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真好啊……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要嫁给他……”她看着眼前温柔的女人,语气严厉地质问。“你…你明明知道…”

    女人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眼神眷恋,和今后的每一次一样……

    “……死了…你们…再说什么…”凉子推开半掩的房门,看着扭曲的父母,固执地想到得到准确答案。

    他们被缠得有些不耐烦了。

    “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做的好事,你姐姐哪里需要这样牺牲自己,那个瞎了眼的次郎怎么配得上你姐姐,简直是浪费!”怪物暴怒,对着凉子一通痛骂。

    另一个怪物上前拉住他,劝慰道“这也不全都怪她。”

    “哼,你倒是会做好心人……”

    凉子病了,病得很久,直到姐姐下葬,遗像上是她未嫁人时拍的,和后来的毫无生气不同,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平和的笑容,和凉子记忆里相同。

    她再次抬眼看向台下的姐姐,被分食的腐烂的姐姐……

    未来的丈夫朝她招手,凉子一步步地朝他靠近……时隔多年的匕首这一次终于捅进了粗壮的脖颈,她冷静地抽出匕首,随意丢弃。

    会场大屏幕上播放着列满了藤井集团罪行的幻灯片,与此同时他们的犯罪证据也送到了警局,混乱中有人推倒了趴在桌上的父亲,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

    凉子在一片混乱中优雅地走向他们……

    “警官先生,我自首。”

    此刻,她的辩护律师拿着准备好的精神病报告单站在她身边。

    “你好,我是浅井美和子,接下来将由我和你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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