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悠抿嘴想了想，前日宋行知倒是又来了一回，但也听他提起这事。
可俩人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纸又似乎是一个跨不过去的深渊。
“我瞧着表哥倒像是要学二舅舅吧。”
步一悠很是坦然地说道。
“看来你道观还是没能彻底给她整改好。”
步蔓看向步萱，无奈啊，可这俩人的事她更是管不了。
从方家回道观的路上，两人骑马的速度倒是慢悠悠的。
“要回城中吗？”
在分叉路口，往前便是回城中，往右便是回道观。
马被下意识拉停，在分叉路口停了会。
“我今日不回道观了，你与沉雪说一下。”
看着步一悠策马离去的背影，步萱摇头笑着往右回了道观。
齐王府门外守门的小厮，见步一悠回来，便连忙上前迎着。
“王爷通常何时回府？”
“王爷通常是戌时后回府的。”
步一悠打发了小厮，自己一个人往里走。
将近半年没回来，府中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步一悠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海棠树？”
步一悠看着院中多出的两颗树，没有开花，但实在是眼熟的很。
瞧着也不像是刚种下的，只是在冬日里不会开花。
推了门进屋内。
“姑娘，这里不可进的。”
一侍女从身后拉住了步一悠要进去的步伐。
“为何？”
步一悠并没有见过眼前的侍女，估摸着她应该是不认识自己。
“上一回擅作主张给王爷打扫这间屋子的婢女已经被发卖了。”
“哦，这么凶？”
侍女猛点头，拉着她便要离开。
“无事，我想沐浴，你去帮我传水吧。”
步一悠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往里去了。
“姑娘！”
侍女懵懵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府中的老嬷嬷过来。
进了里屋的步一悠却有些傻眼了。
一整墙的木格子，上面全是步一悠让忍冬每日跑腿送的海棠干花。
连带着山茶花都被他做成了干花。
“口是心非。”
屋内的摆设倒是没怎么变过，或许也有变，只是步一悠自己不记得了。
用过晚膳，屋内点了灯，步一悠便在贵妃榻上看话本。
戌时一刻，宋行知便回了，还直接来了这。
身上还披着大氅，步一悠见着他倒是支着下颌，指了那一整墙的干花。
“表哥，倒是挺尊重忍冬的每日辛劳成果。”
“用过晚膳了？”
“嗯，好好奢侈了一把。”
宋行知朝着步一悠走过去，用手摸了步一悠的耳后。
“又发热了？”
他不说，步一悠都没怎么有感觉，自入冬以来，她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发热。
道观里的老道士给她看过，却是说，吃药无用。
“误入不属于你的世界，待久了自然会出乱子。”
是以，步一悠便不再喝药了，即使发热也不喝他人说。
有时候脸红了，她便说是干活发汗发热的。
“无碍，反正我都适应了。”
步一悠自己又探了探耳后的温度。
见她这样的态度，宋行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自己用晚膳时，她又跟着要喝一碗甜汤。
“今日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的灌水车成功了，来和你说一声。”步一悠满脸求夸的小表情。
“过几日就会下雪了，到时候水也会结冰。”
“真扫兴。”
今日这么多人都夸自己了，就宋行知说些风凉话。
不过确实也是个问题。
“冬日就让小道士们锻炼身体挑水好了，等春天了不就可以用了。一年有三季都能用，这已经很好了。”
话题过后，没听到夸赞的步一悠埋头喝汤。
但一碗汤确实少，没三两口便见底了。
“有什么便直说。”
步一悠那余光都快要粘到自己脸上了，宋行知受不了她这样。
“沈郡主的生辰宴，我也想去，你带我一起。”
宋行知放下手中碗筷，原来这一整晚就是为了这个。
“我本不想去，既然你想，那就同去。”
步一悠微侧着脑袋，怎么感觉发热把脑子都整迟钝了呢？
“好了，既然身体不舒服，早些去休息。”
宋行知将人送回小院。
沈静姝生辰宴那天，步一悠早早便醒了。
“姑娘，今日似乎比昨日冷了不少。”
沉雪在步一悠回城的第二天也跟着回来了。
“今日帮我梳一次实心的发髻吧。”
在铜镜前，沉雪站在身后为步一悠梳发。
“可姑娘，实心发髻是婚后女子才能梳的。”
“无事，就今日，梳一次吧。”
沉雪拗不过步一悠，只好给她梳了发髻。
“真好看。”
这张脸确实很好，步一悠认真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在连廊遇到了宋行知，两人便一同去用早膳。
“今日的发型很特别。”
“我也很喜欢。”
步一悠这话搭的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
到醉仙楼时，步一悠才明白沈静姝这生辰宴是准备的多大啊。
若宋行知真的不来，那她可不就有理由逼着人来了。
七层往下都被她包下了，连公主都被她请来了。
“表哥，这你若是不来，可就难收场咯。”
下马车时，宋行知先下，步一悠出来时自然没错过沈郡主脸上僵住的笑意。
挡风的大氅有些常，步一悠从脚踏上下来时，踩住了尾端。
“当心些。”
宋行知眼疾手快便将人扶住了。
“沈郡主，生辰快乐。”
进了熟悉的醉仙楼，看到的人非富即贵，有不少人都是不认识步一悠的。
“退之，这是哪家夫人？”
步一悠梳着发髻，自然会被认成人妻。
宋行知笑着道：“本王表妹。”
步一悠顺手便挽上了他的臂弯，“表哥在外人面前会一直如此介绍我吗？”
“那你想我如何介绍你？”
步一悠耸肩，松开了他的臂弯，落座。
她是随着宋行知来的，自然是坐在宋行知身旁。
小小的矮桌上，倒是摆了不少精致的美食。
“沈郡主家中真是家大业大。”
“你还发热，不可饮酒。”
宋行知拿走了她端起的酒杯。
“反正这发热有无甚影响，就让我喝一小口吧，以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步一悠端起了他面前的酒杯。
沈静姝在上位，说生辰宴上要玩些好玩的，便提议吟诗作对。
步一悠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糕点，这样明显的针对，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沈静姝将其写在纸上后，对着众人道：“这是前几日我写的两句。”
“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步一悠小声嘀咕着，塞了两块干巴巴的糕点，想喝一口，可酒杯都被宋行知挪到了另一边。
众人有眼力的没去凑热闹，没眼力的倒是接二连三地对上。
可显然沈静姝并不是很满意，见宋行知一直只是坐在席位上，丝毫没有要对诗的样子。
“行知哥哥，可否对上一对呢？”
沈静姝直接拿着纸墨刀跟前，将纸墨放下，还将步一悠正在吃的糕点全都推开。
“行知哥哥……”
宋行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落了她的面子，便提起笔要写。
却被步一悠拉着向她的方向靠近。
温热的触感，只是一瞬之间便离开了。
可发热的嘴唇印在侧脸时，宋行知只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心跳会漏一拍真的不是骗人的。
“宋行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你对我演了这么久，就别与他人演了。”
因为发热，步一悠微热的手摸上了宋行知的脸。
“其实，我很早就怀疑了，你我都是现实中的人，可我那时觉得是不是只要我不说穿，就可以在你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骗人的感觉太累了，在这里我能感受到情绪，原来我曾经不懂的、错过的是这样的，很奇妙，但这也会让我想的更多。”
“以前，我不懂，误以为开心的感觉是那样的，也没有人教我，但现在我懂了。”
“我反复低烧就是因为这个吧。”
“没关系，能感受过一次，真的很奇妙。”
“宋行知，我叫步一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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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眼泪从眼角滑落到耳蜗，步一悠缓慢地睁开了眼。
阳光很刺眼，她蹙着眉头去适应。
“姐姐。”
步允礼站着弯腰看向病床上的人。
“你一直在这？”
记忆里发生的事、记忆里出现的人，步一悠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她不是在做梦。
“嗯，你出了车祸昏迷了半年一直没有醒过来。”、
“这半年发生过什么？除了你，有没有一个叫宋行知的人……”
“姐姐，你还记得发生的事？”
步一悠想坐起来，“所以，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宋行知呢？”
“姐姐，那是我开发的一个系统，可以与人的神经相连，是，是协助心理医生对病人的治疗。”
步允礼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大姐是不正常的，家里的人都会禁止自己与二姐靠近她。
可是步允礼总是会觉得大姐姐会很伤心的，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没等他长大，步一悠便出了国。
等他上大学的时候，有偷偷去国外见过步一悠。
那时，他才知道步一悠已经变得彻彻底底不正常了。
他询问过很多医生，最后是在一次校际合作中遇到的宋行知。
宋行知是最年轻、最权威的心理咨询师。
步允礼找上他后，宋行知对步一悠的症状表现非常感兴趣。
宋家世代是心理师，他更是自小就接触了这些。
可见多了，便也觉得寻常了，他想要挑战自己，渴望突破自己。
其实他知道自己应该也是病了。
所以当步允礼说他们实验室研发的一个系统，通过的测试阶段。
他同意了当第一个使用的人。
而另一个便是步一悠。
“谢谢……”
听步允礼说完，步一悠明白了，虽然她现在还是没有感知情绪的能力。
可在那个世界里，那些感受她都还记得。
“咚咚——”
“进。”
“又见面了，步一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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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