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贝贝!”苏苏是个急性子,“你再不说我孙子就要出生了!”

    “你怎么有孙子?”明珠没好气地又赏了他个白眼,随后不情不愿地回答。

    “安亦。”

    “安亦?”苏苏无视了明珠的讽刺后,扫视四人,“你们有人叫安亦?”

    四人均摇了摇头,三乔脸上似乎浮现出些许失落。

    “安亦是谁?”苏苏好奇地瞪着眼问她。

    明珠心里又烦闷起来,添油加醋地把两次窘境和苏苏吐槽了个干净。说完后,心里好像畅快了一些。

    “所以这哥们帅得变成网红了?”

    明珠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有些抓狂,“重点是这个吗大姐!关键是我已经出丑两次了,而且这个男的给我一种不拆穿我偷偷看笑话的感觉!”

    “那能怎么办?”苏苏和旁边的小泽换了个位置,坐到了三乔旁边。一只手摸上他的腹肌,一只手掏出手机搜索安亦。

    “你这怂样,不花钱的男人一个都不敢钓。”他嘲讽道。

    明珠刚想扑上来与他决一死战,就听苏苏的手机里响起先前未看完的营销号的声音。

    “家人们谁懂啊!青春校园剧男主被我找到了!据传他还是南京一所著名高中的英语老师…”

    屏幕里,安亦坐在讲台上认真看着电脑在讲课件。鬼斧神工的侧脸,单看以为在拍什么时尚大片。

    视频是班里做自媒体的学生所拍,学生是一个粉丝三四万的小网红,而这条视频也因为这几秒钟的镜头爆火。评论区的人问他,他便宣扬了安亦的直播号。一来二去,许多人纷纷慕名而来,直播间也就人流越来越火爆。

    苏苏看看手机,又看看明珠,缓缓开口,“我觉得就算你被他钓,也是一件还不错的事。”

    “谁说我被他钓了?”明珠怒火中烧,酒精上头道,“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把他喊过来?”

    苏苏狐疑地看着她不言语。

    明珠这个人受不得激,她掏起手机,拨通那个下午刚存的热乎的号码。

    支撑到家后,安亦感到呼吸费力起来。他张着口慢慢气喘着,靠坐在沙发脚边,无声对抗着胸口的闷痛和混沌高烧的身体。

    天色慢慢黑下来,不知坐了多久,他感觉腿有些麻木,意识就像浆糊一样在脑海里搅动着。

    死寂的屋内一片漆黑,突兀地响起了手机铃声。安亦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闭着眼滑动了接听。

    似乎是很吵嚷的环境,静了两秒后响起了女声。

    卡座上,明珠和苏苏屏息凝神,耳朵贴在了手机上。

    “是安亦吗?”

    对面没有一丝声音,就当明珠以为他挂掉了的时候,沙哑的男声传了过来。

    “什么事?”

    “就是那个…”明珠和苏苏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雀跃。

    明珠清了清嗓子,“我刚刚回去发现身份证不见了,但是我现在又急着用,你看你那边能不能找一下看看有没有?”

    安亦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擦掉了额头的冷汗,“嗯,在我这。”

    “那你能不能给我送一下?”

    安亦拧了拧眉,拒绝她“不好意思,我现在不…”

    “拜托你了”,明珠有些祈求的语气,“我家钥匙丢了…我要住酒店没有身份证,不然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略讨好的女声伴着嘈杂的背景杂音传遍客厅每一个角落,漏洞百出的借口让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又很快被震耳的DJ声盖了去。男人似乎没有听出谎话,也许是露宿街头几个字听起来太可怜了,她听到他沉声道,“地址发给我。”

    挂断电话,明珠心情莫名雀跃着,没有再继续出老千。时输时赢,洋酒一杯一杯送进胃里。

    觥筹交错的娱乐场所,幼稚的,耍人的玩笑层出不穷。人的道德感在其中消弱,酒精与荷尔蒙带来的感官刺激根本让人无暇思考其行为的对错。

    一小时后,明珠接到了安亦的电话。她已经有些头脑发晕,和苏苏说了一声后便往门口走去。

    明珠的奔驰车停在酒吧大门口,浅嫩的粉红色,好不招眼。安亦侧身靠在她的车门边,高大的身型让明珠每次看都想感叹这人长了一副好骨架。

    “哎”,明珠拍拍他的胳膊,脸颊的红晕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有些羞怯地开口,“太感谢啦…还让你跑一趟…”

    安亦低头看着她,英俊的脸惨淡得似一张白纸,嘴角崩成了一条直线。他缓缓把身份证从口袋掏出,递到明珠面前,手微微颤抖着。

    “要不要进去喝一杯?男免哦。”明珠冲他甜甜地一笑,欲伸手接过。

    拽了拽,那只修长的手紧紧捏着一角,没有放手的意思。

    安亦克制不住地猛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声音哑的厉害,听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你要住的酒店,是这家…”他抬头看一眼发光的广告牌,“JT Club?”

    明珠面上浮过一丝心虚,一把把身份证扯过来,又挂上一个真挚的表情,“酒店在附近呢,刚想找个地方坐着等你…就看到这家酒吧,就小坐一会…”

    语毕,明珠听见他冷冷地嗤笑一声,随即掠过她身侧往前走。

    “那我坐了一会人家工作人员就给我说不能光占座不点单,我只能点了一点点”明珠急急地小跑追上他解释,“没喝完我就出来找你了,我想着不想浪费所以邀请你一起的,不是故意骗你!”

    因疾走被风鼓得飘扬的大衣又缓落下,安亦脚步猛地一顿,转身低头看向她,目光如炬,仿佛要把她穿透了。

    “是吗?”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明珠心里升起谎话后的慌乱。

    周遭沉寂下来来,冷风阵阵,她看着安亦带着嘲讽的神情,怔愣着开口,“我…”

    眼前愠怒的男人突然露出难以压抑的表情,他眉头紧锁着,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扶着红色的墙砖,慢慢弓下了腰。

    想起前一次的经历,明珠心中警铃大作,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我靠,不是吧?”

    胸口的闷痛和溺水般的窒息感都逐渐远去,安亦的意识完全涣散。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

    饶是安亦身上没有二两肉,他也依然是一个身型极高大的成年男人。压下来的重量让明珠不得不慢慢半搂着他靠下来,她一边心急如焚地播打120急救一边抚着安亦的胸口,希望能让这急促的喘息声得到缓和。

    120及时赶来把安亦拖去了医院,站在急救室门口,明珠感到自己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良久,口袋里的电话打来,她才僵硬地拿起手机,滑动接听。

    苏苏的声音在医院走廊里碰撞出些许回声。

    “怎么还没回来呀?帅哥愿不愿意来和我们一起喝?你要讲不动他我来说,我最喜欢征服这种…”

    “苏苏,”明珠感到后知后觉的情绪冲向自己的大脑,懊恼,后悔,尴尬,自责,复杂的心境翻涌交汇。

    她能怪苏苏么?是她自己自尊心作祟禁不住激,玩游戏上头,撒谎耍人害得安亦进了抢救。

    明珠使劲闭了闭眼,“我先回去了苏苏,等后面我空了和你说。”

    “哎哎…”

    无视苏苏的叫声,明珠挂了电话。她慢慢走到座椅前坐下,冰凉的金属感从大腿传到脑神经,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知坐了多久,明珠感到自己眼睛干痒酸涩,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躺在急救床上的男人没有丝毫声息。

    明珠凝眉看向医生,语调里透着着急:“他怎么样了?”

    住院医生姓陈,二十多岁的样子。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

    陈思远有些怪异地盯着她看了两秒,拧了拧眉,招呼护士把安亦推进病房,语气略微透着不满。

    “这么久了才有个人陪他来。他这种情况你们不多注意吗?人烧的都快熟了倒了才送过来,做家属的也要上上心啊…这种需要长期维护的病…”

    没有开灯的病房里,只听到仪器“滴滴”地响着。

    3000块钱一晚的单人病房,明珠没感觉心疼,只余汹涌的后悔自责萦绕在心口,仿佛一口浊气淤结着,不上也不下。

    高楼霓虹灯闪烁着,高低错落,好不繁华。病房暖气温度太高了,明珠趴在大窗前,微微推开一个缝隙。十一月初的南京即将入冬,街道肃静,颇有萧瑟之感。

    夜晚的风呼呼往屋里窜,她又慌忙把窗关上,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

    氧气罩下沉睡的男人安静宁和,又脆弱不堪。

    方才陈思远的语气听着似是安亦的旧识。明珠问了问,才知道他是安亦的主治医生。而这家医院几乎是安亦的第二个家。

    从几年前安亦确诊肺心病到如今,明珠是一个陪同而来的家属。陈思远凝重地向这位“远房表妹”讲述他的病情。

    肺心病,即慢性肺源心脏病,诱因不少,但常发于上了年纪的人。而安亦的确诊年龄居然是18岁。发病也越来越频繁,越往后时间间隔越少,到如今已经一个月两次了。

    陈思远担忧的目光从镜片透过,他肃声道:“我先前警告过他,让他千万注意戒烟,不要受凉。他没戒吧?

    这次发病也是呼吸道感染,发烧。南京梧桐树太多了,一到秋天漫天都是毛絮子,我建议他换个城市生活,他也没听我的。

    我做他主治医生这么几年,他这么年轻,按道理来说如果多加注意的话不应该恶化得这么快。结果呢?发病率一年比一年高,越来越严重。如果再不注意的话,”

    陈思远推了推眼镜,“他也许离死不远了。”

    思绪回转,明珠坐立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心跳检测仪上的数字。即便只有几面之缘的,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身份,这样晦涩难医的病也实在唬住她了。

    况且他这次发病还有她一份功劳。

    床上的人嘴唇嗫喏了几下,眼皮慢慢掀开,入目是夜色里昏暗的病房。

    安亦慢慢转过头,远处妆容已经的不成样子的女人惫懒地坐在沙发上,满脸凝重地盯着某物。安亦凝了凝神仔细看了看,才认出这个女人是明珠。

    过了几秒,她明珠的视线转到了他脸上,安亦对上了一双眼圈乌黑,盛满忧愁的眼睛。

    见安亦转醒,明珠愣了片刻后忙站起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思索着刚才想的说辞。

    她构思了plan ABC——不同的理由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辩解。短暂犹豫后,她似乎自暴自弃般,小声开口。

    “那个,安先生”她低着头盯着淡蓝色的地板,“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发烧不舒服,所以忽悠你过来……

    不对,就算身体舒服也不该忽悠你过来。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生病了…我,我也没眼力见。

    总之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赔偿?”

    安亦费力微微张了张口,目光幽深地看着明珠。

    “你…”

    “而且我不应该偷偷拍你照片!”明珠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学会了抢答,“我也不应该偷偷搜你网音!这种做法我知道就像偷窥狂一样……

    总之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需要什么赔偿你尽管提好了!我只要能做到的我肯定补偿你…”

    明珠有些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行吗?”

    安亦没有回话,静静地看着明珠。半晌,他问,“说完了?”

    明珠小心地点点头。

    “嗯,咳咳…”高烧未退,他掩着唇小声咳嗽。

    “什么都可以?”安亦盯着明珠的脸。

    这种对话如果在电视剧里出现,女主角一般就要献身了。明珠表情复杂地回望安亦的眼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亦扯了扯嘴角,哑声道,“你要么先去洗把脸。”

    明珠愣了愣,听话地走进病房里的洗手间。盥洗台上,一面硕大的镜子印出她的脸。

    黑色的眼影晕染到明珠整个眼眶。出汗后的粉底液斑驳卡粉,在脸上一块又一块,而染眉膏更滑稽地被汗浸湿,顺着太阳穴两侧流了两道黑印下来。

    明珠咬着牙,梗着脖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就是这副样子见了这么多人,还和医生交谈的…

    想到刚才陈思远有些怪异的眼神和安亦欲笑不笑的嘴角,明珠第一次有想拿块豆腐撞死的悲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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