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我便对妖兽的内丹再难下咽,整日缠着净月给我血喝。
可他不太愿意,按照他所说,他的血已经不够填饱我的肚子,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我当然怕他死了,那我就再没有好喝的鲜血。
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净月无奈抓来很多奇怪的野兽,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子,圈养它们。
他说,那些都是仙界的灵兽,可以提供给我鲜血。
虽然没他的好喝,但比内丹美味多了,我也就不再闹。
可是喝血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我不知他对我没日没夜所做的事是什么,但我本能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真的很不舒服。
但每当我表现出拒绝时,他都会划开自己的手掌,用鲜血安抚我。
我承认,我贪吃,我忍了。
我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净月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香喷喷的绿草喂给那些牲畜棚下的灵兽。
看着它们悠哉悠哉地吃着,然后流淌出美味的鲜血给我,我就高兴。
这天,我照例在起床后雷打不动地看望我的“食物”,却发现一只灵兽身边,多出一只小灵兽。
“净月!”我忙惊喜地呼唤他。
净月一瞬间出现在我面前,忙问我怎么了。
“多了一只!”我兴奋地指给他看。
他看过后,温柔地笑了:
“它是生下了孩子。”
“孩子?”
“嗯,万物生生不息,灵兽便是如此繁衍,母亲生下孩子,会永远保护它。”
“啊。”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大一点的灵兽一直舔着那只小灵兽,然后看向了净月。
“那净月也是我的母亲吗?”
净月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当,当然不是。”
“可是我有意识的时候,身边就是净月。你也很爱舔我,每天都要舔。”
连看我的眼神,都和那头母兽看孩子一样。
温柔,缠绵,喜爱。
“不,不是的,那,那不一样芽芽,我,”
净月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应当算是,夫妻。”
“夫妻?”
“嗯,我是相公,你是妻子。”
“相公?妻子?”
我奇怪地看着他,然后再度看向灵兽母子。
“芽芽,”净月还在锲而不舍地为我解释,“那边那头公兽,便是她的丈夫,他们一起,生下的孩子,他们就是夫妻。”
“那净月也会生下孩子吗?”
我反问他。
他哑口无言。
“那那只妻子,为什么不喝丈夫的血呢?”
我又问。
他露出一个不知如何解释的眼神。
切,还想骗我?
我早就不是那个他说什么都信的小魔物了!
我长大了!
无聊的时候,我就会想,净月到底是什么呢?他好像和我也不太一样,至少闻上去是。除了那和我一样的味道,他身上,还有另一种气味,闻起来很舒服,直到我看到这些灵兽,从它们身上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后,我才惊觉,净月也是灵兽!
既然灵兽可以生下孩子,那净月也一定可以,孩子再生孩子,我就有无穷无尽的鲜血了!
“净月,你也生个孩子吧?”
我看着他恳求。
“芽芽,我,我做不到。”
“为什么?是要把你关在里面你才会生吗?”
“关,关在里面?”
净月怔怔看着我。
“对啊!”我指了指牲畜棚,“和它们一样,套上项圈,关起来,我会每天都来喂你灵草的,把最好的灵草都给你!”
话音未落,我闻到他身上魔气的味道,更重了。
他呆愣地向前走了半步,看着我喃喃:
“芽芽想,圈养我?”
“你不,不乐意吗?”每天都有灵草吃,那些灵兽很开心的,“那我,我也可以没事牵你出去散散心……”
这样他的鲜血一定更美味的!
“咕咚”,我听到他咽了口口水。
“芽芽……”他的呼吸快了起来,“我,我,我也想,被你掌控,被你夺取,成为你的所有物……”
听到他答应,我高兴坏了:
“太好了!我会给你找最厉害的公兽,你一定能生下强壮的孩子!”
他周围的黑气陡然凝滞。
我看到他的嘴角迅速塌了下去,有些,有些吓人。
“你,你是想将我当成母兽?”
“你,你,你不是吗?”
我后退着说道。
他死死盯着我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复杂至极的眼神,我根本看不懂。
“我,我竟以为你是……对我有了占有的欲念。”
他苦笑了一声,然后摇着头,将我身旁的灵草喂给那些灵兽。
“芽芽,我是男人,不是灵兽,我不会生孩子。”
他无奈地说。
啊,那他的血就独一无二了。
我略带遗憾。
喂好那些灵兽后,净月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回到屋子。
我好奇地看着他在案板前摆弄一些白色的东西,问:
“净月,你在做什么?”
“我想给芽芽做些仙族的吃食。”
“我只要血就行了。”
可当他端着香喷喷的东西来的时候,我竟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这叫酥饼。”
他温柔地看着我,将酥饼一点点喂给我。
“好吃吗?”
“嗯!好吃!”
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比血要好吃!
可是,我吃完了所有的酥饼,却没有饱腹感。
“净月,我还是饿。”
我拉着他的袖子。
“等我收拾好这些,就去给芽芽取血。”
净月给我解释,他给我做的都是五谷之物,只能饱口舌之欲,却不能填饱我的肚子。
因为我是魔。
净月和我有一样的魔气,他也应该是魔,可是他却不吃我。
难道是因为比较厉害?
我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了。
反正至少现在他不吃我。
就这样,我在蛮荒中成长着,一日又一日。
净月大多数时候都很忙,为了带回脆嫩的灵草给我的食物们。可是有一天,他离开以后,没有回来。
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不见踪影。
我饿得不行,可是我不会取血,每次都是他取完后再用碗喂给我。
我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于是我来到灵兽们面前,寻着本能咬破了它们的喉咙。
等我清醒过来时,所有的灵兽都死了。
我才明白,净月不要我了,我也把所有的食物都吃没了。
如果我不主动离开这里,我就会活活饿死。
于是我再度来到院门口,这一次,我竟然穿过了那堵看不见的墙。
对于净月的离开,我没有任何感觉,我只知道,我要自己去抓灵兽,喂饱自己的肚子。
我在一片黄沙中乱晃之时,见到了许多修士。
他们在围杀一只体型庞大的妖兽,许多人都死了,在他们支离破碎的残肢中,我看到了一颗金色的珠子。
不对,是内丹。
金色的内丹。
我舔舔嘴唇,趁着没人注意,将它们通通偷过来吃掉。
霎时间,我感觉自己哪里不一样了,体内强大的力量在叫嚣,我的灵智急急生长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明起来。
净月骗了我,他不是我的同族,他是个虚伪的修士,骗了我的身子,还限制我的自由,最后又将我抛弃。
“那里有一只魔!”
我发呆之时,其他的修士们看到了我,将我团团围住。
“她吃了师叔师父的内丹!”
“别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为师父师叔报仇!”
“对,杀了她,那妖兽一定是她放出来的!”
我看着他们,就如同看到净月,虚伪,恶心,卑鄙!这些修士!
我杀了他们,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金色的内丹给我吃。
因为他们修为不足,不是金丹修士。
我拽着他们的残肢回到了住处,因为我无处可去。
我的家在魔界,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家。
然而我在门口看到了原本抛弃我的净月,他罕见地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物,和他清绝出世的面容搭配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芽芽……”他看到我,再看向我手中同门的尸体,倒抽了一口气。
我把残肢断臂扔到他脚下,冷冷看着他。
但他并没有向我挥剑,只是悲伤地看着尸体半晌,然后垂下眼眸,艰难地向我走来,用袖子擦拭我脸上的血迹。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芽芽,我知道不是你先动的手,对不对?”
我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滚开,骗子!”
他的碰触让我想到了他把我当成容器般随意发泄的一幕幕,我只觉得恶心不已,魔族虽不在意清白一说,但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丑恶。
我以为净月会恼羞成怒,但他没有,他竟只是捂着脸,呆呆看着我许久后,咽了口口水。
我被他气笑了。
“还想得到我?”我起了坏心思,缓缓用食指划过他的脸。
他激动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可,可,可以吗?”
我故作深思:
“我需要一个理由,你说,我凭什么不杀你?”
净月被我问得愣住了,看来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么不堪。
“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他近乎痴迷地看着我,用脸来蹭我的手心。
我看着他身上浓重的魔气,心里清楚他离成为魔族也不远了。如今的我虽说灵识已长成,但经历见识有限,对外面一无所知。而留在净月身边,虽说他的行为不可原谅,但至少,我知道我是安全的。
“好,这是你说的。”我傲慢地走进屋子,却在他要跟进来时将他拦下,“净月,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指了指圈养灵兽的棚子。
“芽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这不是你想要的?你不想做我的宠物吗?”我笑着道。
他听到这话,没有任何犹豫,近乎疯癫地扬起唇角:
“芽芽,我是你的,所有物吗?”
“你是我的狗。”
我毫不留情地羞辱他。
但他却因我的羞辱露出更加痴迷的目光:
“我是芽芽的。”
原来他只听得到那几个字。
我最终没有杀他,因为我觉得,虽然他骗了我,但我也没有失去什么,我还需要他。
“你为什么穿红色?一点也不好看。”
我一边吃着酥饼,一边打量他。
净月顿了顿,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衣服:
“这,这是喜服的颜色……”
“喜服?”我还不太懂什么是喜服。
“就是,男女成亲之时所穿的,我怕被师尊看出不对,所以没有加上刺绣,很,很难看吗?”
“成亲?你要和谁成亲?”
他张了张唇,没出声。
反应过来的我笑了笑:
“不会是和我吧?”
他低下了头。
“呵,”我毫不动容地嘲讽他,“净月,你是仙,我是魔,你却为了我自甘堕落,这要是传出去……”
“对,对不起芽芽,我,我,是我想要的太多……”
他低声说着,语气明明也是带有不甘。
“我要修炼,”我不再和他废话,“告诉我魔族怎样变强。”
我想,我是依赖他的,毕竟从一开始,我身边就只有他,就像孩子依赖母亲一般。
所以我认为他会帮我。
于是他开始日日为我讲经论道,我都认真听着,因为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直到有一日,我在蛮荒中,遇到了同族。
他叫离殃。
他不是纯种魔族,因为他的味道和我不一样。
初次见面时,他惊讶地看了我好久,然后把我带回了魔界,带到了长老树。
我才再一次意识到,净月又骗了我。
我不仅没有变得更强,反而更弱了,因为他把我身为魔族喜杀嗜血的本性都抹掉不见。
离殃告诉我,早在我诞生之时,他们便去找过我,可没有找到,他们还以为我早已死在修士手中。
我再次带着满腔怒火回到了净月身边,狠狠揍了他一顿。
“你骗我!”
他却还想来拉我的手,我毫不留情将他锁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便在长老树中和离殃一起修炼。
离殃是冥天辰的儿子,冥天辰和我一样,也是魔渊中诞生的纯种魔族,她本不能有孩子,但离殃的的确确是她的儿子。
离殃也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但他不喜欢冥天辰。
我也不喜欢。
因为她总是来和我打架,然后把我揍趴下的时候,嘲弄地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只蝼蚁。
离殃又告诉我,我本能打败她的,但因为我修炼得太晚,又被净月灌输了仙族的东西,才会打不过她。
我把被揍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净月的身上。
但每一次,他都不会还手,他只会温柔地看着我,然后跪回我的身边,一边为我包扎着伤口,一边问我这次可不可以不走了。
许多次之后,我意识到,我这样做根本不能伤害他,也就无法报复他。想到他最在意的是他是否独属于我,所以我又找了一只宠物,羽良。
我告诉净月,他不再是我的唯一了。
我终于在一向温和的净月脸上看到了惶恐。
“芽芽,不,不要这么对我……”他脖子上带着我为了羞辱他的项圈,近乎绝望地抓住我的衣摆。
“为什么不可以?你能做的,羽良也能做,而且他可比你听话多了。”
“我,”他美丽的眼眸哀恸着,近乎落下泪来,“芽芽,我喜欢你。”
我愣了愣。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我喜欢你。
我一直以为,我不过是他为了疏解欲望的容器。
“你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我的身体?如今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我厌恶地拽出自己的衣角。
“不是的,不是的……”他这么说着,眼中却露出迷茫。
我不知为何,突然惧怕他说出什么答案般,转身便走。
我不想承认净月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鱼水之欢。
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如果没有那欲魔,他怕是懒得多看我一眼。
但他的事却不知为何被长老和冥天辰知晓了。
冥天辰对他很感兴趣。
“把他带过来给我,我还没有享受过仙君的侍奉。”
我才知道,原来净月是仙门的大弟子,是元婴级别的修士。
他比我强。
如果不是那欲魔,他又怎会对我纵容?
而面对同样美艳至极的冥天辰,他会拒绝吗?
不,净月是我的宠物,他只能属于我。
于是,在离殃的帮助下,我拉着同样憎恶冥天辰的玄风造反了。
可我们的力量还不够,正当我发愁之际,玄风带回一个男人。
他以前,是剑修,痴迷于剑,后来堕落了。
堕魔。
我很高兴,我给他取了名字,总是笑盈盈地看他。
因为他让我知道了,原来仙族,也可以成为魔族,只要堕落就可以。
净月比他厉害,如果也堕魔的话,定能帮我好大的忙,只要打败冥天辰,他就会一直属于我,没人能再抢走他。
可当我回去找他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变了。
和我一样的那个味道,没有了。
他成为了仙人。
飞升成仙。
“芽芽,你回来了?”他还是那副样子,坐在棚下,为我缝补着铠甲,“我把它修补好了。”
只是这次,他眼中再没了任何对我的欲念。
他不再贪恋我了。
我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他脖子上的枷锁自动脱落,将铠甲放到我手上:
“芽芽,我接到仙门的信,可能要回去一阵子。”
他什么也没有和我多说,但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因为能留住他的东西,他已经不在意了。
“芽芽,”他仍旧温柔地看着我,“我会回来的。”
我没有相信他的话。
他不过是为了摆脱我。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很多年以后,我听闻仙族有了新的尊上——他叫净月。
那一刻,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杀了他,我就是至强,是天道。
“天道啊……”
我慵懒地拿起阿尤,看了看向我提议的离殃,笑了。
净月仙尊,咱们仙魔大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