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笑认出来了之后，心里蔓延出了一种掌握了别人秘密的隐蔽感。

    虽然对于一个在大城市当老板的人来说，会抽烟好像不算什么。

    扫码接完账之后，林榆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浅浅的纠结了一下，然后终于下定决心，礼貌的问：“那个，你现在应该要下班了吧，我送你回去吧，刚好顺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说完，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又抬头看了一眼沈知笑，眼神里带了一点期待。

    沈知笑有点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们好像是今天才算正式认识的吧，还不是熟到可以一起回家的地步。

    但她也没有直接拒绝，犹豫了一下，说：“我还要再整理一会儿才走。”

    林榆连忙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我刚好也没什么事。”说完，乖乖的站在了离门口很近的货架边等他。

    沈知笑看他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到货架那整理起了今天要处理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林榆为什么要送她回家，但她也懒得多问，他想送就送吧，就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整理好了之后，沈知笑把衣服都穿好，就去把总电闸拉了，林榆就自觉的出去了，站在门口等她。沈知笑出来后把们锁上，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没有问题了，就对他说：“好了，走吧。”

    四下无人，唯有寒冷的空气充斥着里里外外。今天没有月亮，整片天空都单调无比。墨色拉扯着一丝丝亮光，遮遮掩掩地透出一点。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林榆有点心事重重，又有点心不在焉。沈知笑看他不说话，就直接问：“你等我一起回去，应该是有事要和我说吧。”

    林榆听到她直接挑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立刻否定：“没有！”然后看着沈知笑怀疑的眼神，迟疑的说：“额…有…有吧。”

    沈知笑问：“那你就直说吧，有什么事。”

    刚好走过一个路灯，透黄的路灯打下来，把林榆的脸照的一清二楚，长长的睫毛再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含羞草一样。

    “就是我想问问你，之前见过我吗？”林榆抬眼看着沈知笑，有点认真，又有点小心的问道。

    “见过啊，你前几天不是也来买过烟吗？那个戴黑色围巾的是你吧？我的耳朵应该不会听错。”沈知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额…哈哈，对对，是我之前来过。”林榆听了她的回答，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那…除了上次之外呢？”林榆追问了一句。

    “除了上次之外，没了吧，你不是才回来没几天吗，我怎么见你。”沈知笑觉得他问的问题很奇怪，她的记忆里自己之前从来没见过林榆，只在林阿姨的口中听过几次名字，怎么现在他问的好像之前两个人认识一样。

    自己的记忆里还没有衰退到直接忘记了一个大活人吧，还是这么好看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不是记错了，还是错把我看成别人了？”沈知笑礼貌的问。

    林榆听到答案，怅然若失地点点头，“也许吧。”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沈知笑到错觉，她感觉林榆听到她的回答，好像心情很低落的样子，仿佛丢了钱一样。

    别问她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因为她真的丢过钱。

    不过她也没打算多说，与她无关。她回答了林榆问题就行。

    因为本身距离就不远，没一会儿就走到家了。

    两个人上了同一层楼，电梯里，沉默中透出了尴尬的气息，不过是沈知笑一个人的尴尬，因为林榆在走神。

    忍着这一丝窘迫，电梯终于到了。沈知笑立马健步走了出去，林榆有些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出来了。

    进门之前，沈知笑转身客气的对林榆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再见。”然后“砰”的一声，利索的关上了门。

    林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不客气”，就被关门带出的冷气扑了一脸，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秒。

    那一抹强行维持的温柔微笑也退去了，黑漆漆的瞳孔闪烁了一丝复杂的光，又暗淡了下去。

    刚推开家门，林榆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一盏夜灯，神色晦暗地盯着他看。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额，我今天刚好有点事，就回来晚了…那个你发消息叫我买的烟我也带回来了…”林榆从口袋把烟掏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的果盘里，梗着脖子，有点紧张的解释道。

    “哦，这样啊，辛苦你帮我买烟了。”林阿姨依旧坐着不动，脸上带了一点意味深长，仿佛早已看破了一切。

    “那，这么晚了，我去休息了，你也赶快休息吧。”林榆赶紧溜回了房间，把房门轻轻关上，松了一口气，又神色落寞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边沈知笑回家后，依旧在被林榆突然等她回家的行为以及那个奇怪的问题弄的很困惑，不过没一会儿就抛之脑后了，因为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了她的面前。

    早上洗漱的时候水龙头没有关紧，从卫生间的门缝里透出来的的水已漫到客厅里了。

    她急忙到卫生间把水龙头关紧，但为时已晚，已经水漫金山了。

    沈知笑从震惊到懊恼，再到欲哭无泪，认命的把棉袄脱了，开始拖地。

    就这样拖地，挤水，再拖，一直打扫到了半夜。

    还好漏的水流小，没有把家都淹了，沈知笑只能这么为自己的粗心找补，安慰自己损失不大。

    终于打扫完，累的腰酸背痛的躺到了床上，果然在劳动过后，本就习惯性失眠的她更加睡不着了。

    沈知笑盯着天花板干瞪眼了半宿，才在天亮之前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不出意外的，她顶着快要拖到下巴的黑眼圈，一脸想杀人的摁掉了准时响起的闹钟。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认命了。

    正常到了便利店，沈知笑刚坐下，一个又一个的哈气就接踵而至，生理泪水从眼角涌出，揉了揉困的就要睁不开的眼睛，她强撑精神防止自己睡过去。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沈知笑打开看，新消息弹了出来。

    一个头像是风景图，昵称为“风”的发了一条消息给她，语气娴熟的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接单。

    沈知笑回了一句“不想接”就把手机关了，顺便静音了。

    结果没过一会儿，电话就来了。

    她挂了，一会儿又打过来，只得接通。

    “就知道你会这样，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你要隐居啊。”刚接通，电话那头粗旷的声音就咋呼呼的响了。

    “这次是个大单，人家甲方看了你之前留下来的一些设计样图，觉得你的设计很符合他的需求和审美。最重要的是他给的预算给的高啊，这赚钱的机会还不抓住。你看，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了，我都帮你稳着这个大单了，都没告诉上面……”那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

    “我已经辞职了，我不需要这种机会了。”沈知笑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吗？那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从这边辞职以后，我给你推了几个单，你都不接，就呆在那么个小城市当收银员，你是真的要一辈子都呆在老家开个破超市，消磨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吗！”那头没有忍住怒火，吼了起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不是什么破超市，是我爸留给我的遗产，也是我现在的工作，我现在的生活也过的很好。”沈知笑没有争辩什么，冷静的陈述事实。

    “……随便你吧，反正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客户了，他的联系方式我也发给你一份，多的我就不想说了，就这样，挂了。”对面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冷静了一下，最后补充几句。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沈知笑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一会儿，那条联系方式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她依旧是沉默不语，微微蹙起的眉头，神色是未曾有过的严肃。

    明明是白天，天空确乌压压的黑了一片，仿佛快要下雨了。

    北方冬天不常下雨，水汽常以一种更洁白晶莹的方式降落。

    在辞职回到老家之前，沈知笑已经有三年没有亲眼看到过下雪天了。因为在南方上学工作，冬天几乎不下雪。就连过年，也忙于工作，没有回来。

    而现在，她可以在每一个冬季都看到大雪纷飞。

    她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人窥探过她的内心。

    所以她并不期待被别人理解。

    人生中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她亲自决定。因为没有人能，她也不需要有人帮她。

    因此她也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是错误的，哪怕要承担严重的后果，只要是她的决定，她就绝不后悔。

    也绝对不低头。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忙着上学，忙着工作，没有经常回家，也没有多打点话，关心关心父亲。

    在她得知沈如山生病后，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而辞职不过是她一种选择，离开繁华都市回到家乡也只是一种选择，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为难心里。

    沈知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当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她就一定会做出行动。